40世情[第1页/共3页]
秀英得林老安人面授机宜,返来吃罢午餐,洪谦来歇晌儿,秀英一五一十说与洪谦。洪谦亦嘲笑:“回得好!”秀英放下心来,与洪谦说些闲话,洪谦忽道:“府君家娘子迩来总邀些城里娘子一处说个话儿,时要带家中哥儿、姐儿去,道是消夏。你有个数儿,休要慌乱。”
林老安人道:“便有人与他芦衣穿,他另有舅家,有人吵架他,我令人递信与你娘家去。”
林老安人日子过得镇静,虽另有个秀英要操心,却比往年不知好上多少倍,心头一松,便道:“归去说与你家安人,本日过晌了,明早我带人看望去。”
但是一等富朱紫家,一定非要与贫困宗室结姻,肯费钱买媳妇、半子,唯有那起家不敷人家才肯。这又以商户人家好做这类费钱买面子事来,是以本朝虽重文士而轻贩子,天家却有很多贩子亲戚。天然,有了钱有了脸面,自家便也不亲身经商了,转而买田置地做大族翁,却不忍罢休买卖,只叫家仆或远亲出面。
林氏一径儿点头,终是害羞将话儿递了出来:“不怕你们恼,也是我攀附,想为他求玉姐哩。”伸手要摸枕边一只红漆匣子。林氏小丫头过来为她取了,又跪下道:“安人、娘子,不幸不幸我家娘子罢,我家文郎也是读书长进人,又实,管不慢怠府上大姐儿。”
玉姐笑道:“您老放心,误不了,爹内心也不躁,就是苏先生每撩他。”
林氏悲悲切切:“我自家事自家晓得,实是顶不住了,甚也吃不下,但有病人,只要肚里壮,能受药、受补,便不好事,我是不成了。现在唯有文郎放不下。”
秀英道:“天儿热日头毒,叫小茶儿与你撑个伞遮一遮,休要晒黑了。”玉姐应了一声,出得门来,且不消玉姐叮咛,小茶儿早撑了一把伞出来:“姐儿遮遮日头。”朵儿记内心,暗想今后每次出门都要记得这个。
林老安人见她实吃力,便说:“你放宽解,她年青哩,扛得住。”便携了秀英往看林氏,入得室内,秀英吓了一跳:“怎地如许了?”却见林氏脸皮腊黄,眼下青白,两眼深陷。林氏苦笑道:“我也不知,怕是时候儿到了。幸亏不是痨病,死前还好见一见我文郎。”
林老安人道:“年纪悄悄说甚破气话哩,好生养着,这一冬一夏,易犯懒,歇着便是。”
林氏道:“头半晌儿送他读书,后半晌儿来与我说话。是那位教出十三岁小秀才先生,这先生教出过十个秀才、三个举人哩。”
林氏眼中堕泪,就枕上与林老安人磕个头儿,道:“我年青不懂事儿,但有获咎处,还请多谅解。我一旦去了,这家中虽是亲人,我却怕我文郎穿芦衣。”
玉姐道:“能做到府君,想也有些本领,纵没本领,也有人帮扶,纵无人帮扶,也有运道。”
林老安人道:“看着你我夏天凉夏季暖,再不消这个。你且歇来,时来与我说些话,我心便舒坦了。”又问金哥如何。玉姐笑道:“他老是睡哩,前几日白日睡很多,夜里又不睡,哭了起来,将爹娘都吵将起来哩。”
林老安人叹道:“也是这家里委曲你了,未曾教你些好寒暄事,现在你做了秀才娘子,孙半子要再进一步,你这模样可要再改一改,哪有到处获咎人呢?便不喜,也不要将话说绝了。事能做绝,话却要留一线儿。这事儿须不好瞒着孙半子,你要与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