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归宗[第4页/共5页]

玉姐知她出去，也不昂首，还是临她帖。待写好晒干墨迹，方卷起来往苏先生处交功课。苏先生传授功课，与旁人也没甚分歧，也是上课时候讲事理，下了课布下功课。不过他比平常先生来头大些，管得严些，张口说事理大些罢了。玉姐打小儿头一个徒弟就是他，也没得比、也没得挑，风俗整天然，便就是他了。

小茶儿忙起家摸茶壶：“甚都不缺，样样齐备。”玉姐又问她做甚样针线，又问朵儿跟李妈妈学了甚么，三人闲话一阵儿，李妈妈引着袁妈妈出去了，进门先叫“小茶儿”，见世人皆，又改了口：“姐儿怎地过来了？是嫌闷得慌出来逛逛？”

朵儿道：“娘子和姐儿对我好，我晓得哩。”

程谦也被苏先生逼勒着习字。

苏先生义理颇明，读书人向来就极重书法，玉姐初时描红，一日须描二十张，谁个劝都无用，师道庄严，门生交与他就须信他，不信他趁早另请高超，先生与偷懒儿只能选一个。现在玉姐才交七岁，实已描红数年，苏先生便不令描红了，令临帖。盖因苏先生眼中，描红只为写得端方，然描很多了，模样儿有了，却没有了筋骨笔意，字儿是写出来，不是描出来。

玉姐皱眉道：“那岂不是买椟还珠了？万一有一人，有真本领，唯有字儿写得不好，岂不是就错过了？”

见秀英取只红绒匣子出来，何氏客气道：“我们好了这些年，你还这般见外做甚？添妆时不拘甚么与些一件儿便罢咧。”秀英笑道：“好狠心娘，倒代闺女往外推人哩！”必将匣子留下了。何氏对玉姐道：“娥姐背面哩，她那边有描了来花腔子，你去看看，有甚样喜好，尽管描了去。”

“你了，他们且要昧了你好处方肯修一修。将你卖了、你不了，哼！他们岂会再理睬你娘？还不如你自家看顾哩！”

小茶儿道：“莫非好人家，他家人又周正，又不似咱本来那家，怎地不能多心？大户人家污糟事儿多哩，可贵此人家清净，总要家里承平，我们日子方好哩。一动不如一静，何如这里悠长做下去？”

袁妈妈笑骂：“老娘吃盐比你吃米都说哩，还用你说？我不说你，你倒先说我来？你这凶暴样儿，刀嘴儿，管家婆儿似，姐儿身边我如何放得下心？”

秀英觉抛下女儿非常惭愧，洪谦也想女儿随本身姓儿。苏先生要安慰她，又拿出这很多大事理来开解她。玉姐笑道：“我有甚要先生担忧之处么？不过与本来普通罢了。”苏先生叹道：“怎能一样哦！明天与你再细讲一讲礼、律。”

苏先生抚其顶，久不言语。

朵儿一抹眼泪，大声道：“没做甚！姐儿要看，我领姐儿看！”把小脸一扬，小胸脯儿挺得高高。小茶儿本坐着做针线，口里咬着截线头儿，见玉姐出去，忙把口中线头儿呸一声吐了出来，人也跳将起来站正了：“姐儿这就出来了？可有甚叮咛？”

程谦无所谓地哂笑一声，也不接苏先生之语，只说玉姐：“你尽管把字写好便是，技多不压身。”

镯子打好这日，外头铺子里将镯子送了过来。秀英算了人为与人，便携玉姐往纪主簿家里去。

苏先生面庞一拧，复沉声道：“虽说文以载道，字倒是脸面。想要字写得好，须得甚样工夫，你习书几年也该晓得了，纵有天份，不能持之以恒也是写出好字来。要便是这持之以恒、不骄不躁。不能坐得住、静下心，此人纵一时狡计百出，也成不了甚大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