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女帝师二(28)[第3页/共5页]
皇后与我方才坐定,便见苏燕燕引了史易珠过来。史易珠身着月白纱衫,美人蕉纨扇下杏色的流苏如火红的流星超出一大片云彩,清雅中带着热烈的灵动。她斜斜绾着倭堕髻,只簪了一朵深紫色的胡蝶花。我呆了一呆,仿佛是很多年前,在暮春的夜色中,锦素在陂泽殿凭窗了望。她珠玉全无,发髻上也只簪了一朵深紫色的胡蝶花。那胡蝶花是锦素沁入骨髓的孤清与落寞,倒是史易珠决计的随心与简朴。
升平道:“孤看你从不去定乾宫,连皇兄赏下东西,你也很少去谢恩。想来你是不肯意嫁的。你既不肯意嫁,这一丝白发又是为谁而生?”
天子道:“朕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瞧她的。朕传闻谢方思自裁了。朕怕你不安闲,过来看看你。”
我惊闻站起:“臣女这副模样不宜面圣,先躲避吧。”
史易珠行了礼,笑道:“回娘娘,本日不知怎的,宫里特别多事,便误了出宫的时候。且臣女另有好几件事定夺不下,要回禀娘娘,明天赋好去办。”
升平道:“皇兄错了。并不是他萧瑟了升平,而是升平在北燕九死平生,早就将男女情爱置之度外,再也没法待他如夫君。皇兄的厚爱,升平晓得。以是升平才想在佛前清修,为我大昭祈福,祈求国运昌隆,帝祚绵长,母后与皇兄都安然喜乐,长命百岁。”
皇后笑道:“太后说过这话么?如何本宫不晓得?”
正吃瓜时,忽见宫人上前来禀道:“殿下,理国公府出事了。”
我拈着衣带,无言以答。
那宫女道:“理国公府世子本日午后吊颈他杀了。”
天子道:“怎的你一人在花圃里?朱女丞不在么?”
高曜曾经说过:“可贵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
升平毫不逞强:“升平不敢。升平只是怕厄运不衰,延及龙裔罢了。”
听她提起此事,我终究忍不住问道:“听闻殿下上书要求削发修行。”
银签一颤,嫣红一滴点在她水色的寝衣上,似一朵暗红的此岸花。升陡峭缓放下签子,含泪道:“在圣旨面前,他终究刚烈了一次。”
升平道:“皇兄多虑了,我并没有悲伤,而是代他欢畅。”
又是一阵捉摸不定的寂静,天子道:“朕本觉得你会悲伤。”
史易珠正色道:“汉时的吴王刘濞开山铸铜、煮海为盐,变成七国之乱的大祸。现在江南的朱门竟然敢私开银矿,不是形如反贼么?易珠既然晓得,便不能不回禀。”
我猎奇道:“私开银矿?”
升平叹道:“的确如此。”她瞻仰夜空,缓缓吟道:“忆昔汴舟,碾墨为酒,赋景成诗,惓捲相酬。万人称缪,无改初志,千膊沉甃,魂思梦忧。”
升平感喟道:“不敢。我的余生,已无半点欢娱可言。请皇兄恩准我削发修行,于国于家,另有些用处。”
本来,她毕竟完整代替了升平,他畴前肯为升平担待的,现在也肯舍弃性命为了她。以新欢敷旧伤,没有甚么是不成替代的。唯偶然候和机遇,是去了便永久回不来的。
天子哼了一声道:“你既说是‘爱妻’,可见谢方思常日里萧瑟你甚多。即便他死了,也是死不足辜。朕是怕你委曲,你反倒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