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女帝师五(70)[第1页/共5页]
我柔声道:“我晓得你在我一墙之隔的处所坐着,便如何都好。故交相知,何需朝朝暮暮?”
高旸的心跳蓦地沉重,他长长叹了一声:“提及故交相知,我想起一小我来。当年我在西北,他与文泰来一道弹劾高思谊,还替我将捏造的手札发还京中,若没有他,太宗一定就这般等闲地放过我。皆是因为他家与熙平姑母交好的原因。我与他也算是故交,他却要反我。”
我笑道:“莫非我是为了喝酒?人家有儿有女的一大师子,我坐在那边算甚么?皇后也一定喜好我坐着,碍眼得很。”恰逢小钱依命来接我,我便问他,“菜肴点心都送去北宫了么?”
绿萼焦心道:“女人这是要赶我走么?”
银杏吃了一惊,忙自领口取出丝带穿好的三棱梭:“不是。奴婢的在这里呢。”
除夕夜宴摆在了延秀宫。家宴平静,奉侍的乐工也只五六人罢了,丝竹悠悠,浊音袅袅,微风畅畅,香氛郁郁。母慈子孝,佳耦恩爱,其乐也融融,其乐也泄泄。我不过略坐一坐,便告病回宫。
银杏道:“奴婢觉得,这是皇后感念女人弥合他们母子亲情的美意。”
小钱躬身领命。却听银杏嗔道:“这话娘娘都说了一百遍了。”
小钱笑道:“娘娘放心,奴婢识得分寸。比如本日晌午,前面的小任说,要来遇乔宫给娘娘叩首,奴婢就代娘娘赏了,一面回绝了他。”
现在想来,那回绝的答案不知承载了多少密意,才会变得不应时宜的沉重。八年畴昔了,她的答复从未变过:“奴婢与娘娘自幼相伴,却远不如银杏晓得娘娘的心机,直至本日奴婢才体味到娘娘的煎熬。奴婢要陪着娘娘,这辈子都在娘娘摆布。”
我笑道:“是。晅儿是太宗之子,我不想他的名分为别有用心的人所操纵。”
银杏怔了半晌,失声道:“华阳长公主!”
那夜,朝中正为春宫正位而饮宴欢歌,宫中亦望趁着主君欢乐,多得些犒赏。只要小任守着沉痾垂死的李演,直到他死去。因这件功绩,他被调入谨身殿奉养,七八年下来,竟也成了执事。我记得他矮小而白秀,不知穿上内侍供奉官的服制,是甚么模样。我笑道:“奉养宫宴是个露脸的好差事,让他好好奉侍。存候就不必了,你就代我好好赏他。奉侍得好,来日自有相见的时候。”
我叹道:“你晓得每天经心奉侍一个仇敌,对他强颜欢笑是多么难过?直可说度日如年。我这平生,已无可转圜。而你,大可不必。”
帘幕半卷,沉香细细。西偏殿雪光暗淡,刚好只能照亮一页书并高旸微青的下颌。我扬手摸了摸,顺势钻入他的怀中。高旸叹道:“你本就好静,又不肯见人,如许一来就更孤傲了。我命人接你母亲进宫陪你可好?”我摇了点头。他又道:“你不肯去定乾宫,我也不能每天来,如许恐怕闷坏了你。”
高旸道:“我本不想杀他,何如他不肯归降。获得了天下,却得不到民气。”这话听不出悲喜,亦听不出惶怒,却有一丝淡淡的愧意。
我浅笑道:“请陛下就准了。”
我欣喜道:“‘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诟’[142],做国君的,就是要有一副好襟怀。天长日久,天下人的心,迟早都是陛下的。”
这在遇乔宫的执事采衣看来,是不成宽恕的弊端。在我看来,却甚是蹊跷。糊窗的纸固然薄,却也不是一指头就能戳破的。破坏的边沿如此划一,线条对称如刀切普通,清楚是利器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