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女帝师五(68)[第4页/共5页]
高旸柔声道:“我毫不让你再刻苦。”
易珠赶紧跪下,咬着唇死命忍住了泪意:“是……”
腊月廿三日,下雪了。高旸与启春祫祭宗庙,宫中祭灶扫尘。凌晨送过帝后,我便坐在榻上,看绿萼剪窗花。挤挤挨挨十四朵梅花,簇拥着两对喜鹊,以极细的枝条盘曲相连。团团斑斓当中,留一白地,疏密其锋,半晌而就。采衣带着两个小宫女在旁观赏,都拍掌叫起好来。但是小丫头手粗,往窗纸上黏时,却弄断了枝条。绿萼微微一笑:“不怕,这喜鹊登梅的花腔,我闭着眼睛也剪它一百张。”说罢取过红纸,折了两下,指尖开合,又是半朵梅花。
启春笑道:“丝竹雅歌,乃人生一大乐事,本宫不夺人所好。只是夫人如有夫君相伴,旁人便没有那么多闲言碎语了。不知夫人读过白居易的《琵琶行》么?”
银杏道:“濮阳郡王的死,是因为他是太宗的皇子,为大臣们所拥立,与女人为他讨情没有干系。女人不必自责。依奴婢看,皇后先是停了济宁宫的炭例,现又将越国夫人嫁与一个伶人,真是越来越刻薄无聊了。倒是拿剑杀人的时候,敬爱很多。”
高旸紧一紧左臂,拖长了调子嗯了一声:“有理。”
我被逗乐了:“那又何必?皇后晓得了恐怕会不欢畅。何况以优伶为官,是昏君所为。我不想你难堪,更不想你做一个昏君。”
我不由嘲笑。启春何曾容我说话?我又怎会向一个蓄意侵犯我的人低头?但是我不肯多言,只以沉默相抗。高旸亦心知肚明,抚着我的鬓发,款款感喟呵落我鬓边的宫花。很久,我低低道:“实在我内心,怕得很。”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旧人老病亡去,新人含笑入觐。“桂旗”本来是中宫执事的称呼,并不是人的。我与易珠相视一眼,笑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旨意?”
高旸道:“这事我传闻了。皇后的旨意,我不好拦着。不过,我能够赐梁艳生一个官做,如许他就不是一个伶人了。”
桂旗笑道:“奴婢去守坤宫还不到一个月,皇后娘娘赐名桂旗,汲引奴婢做了中宫执事。畴前的那位桂旗姑姑已经告老出宫了。”
高旸笑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做甚么?我不召你去仪元殿,你也不去了。”
易珠恭敬道:“天恩浩大,臣妾愧不敢当。”
高旸道:“高思谊逃去了回鹘,回鹘封他一个归义王。说是和亲,实在是用一个公主与金银粟帛将他换返来。下午议了两个时候,就是在议要不要和亲。”
启春高高在上,倒也看不见她的神采。她扬起下颌,缓缓吟道:“‘本年欢笑复来岁,秋月东风等闲度。弟走参军阿姨死,暮去朝来色彩故。门前萧瑟鞍马稀,老迈嫁作贩子妇。’自古倡伶便与贩子相配。传闻梨园名伶梁艳生在夫人府中,夫人又爱听戏,本宫便将梁艳生指给夫报酬夫,迟早调教那几个小的,岂不是分身其美?”
易珠垂垂平复。新点的六角绢纱山川宫灯还没有热起来,随风转了半圈,流苏飘影掠过易珠的双眸,添了一层又一层的清冷温馨:“依我看,这也算是一件功德。就是因为皇后不能拿姐姐如何,才从我这里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