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女帝师二(32)[第1页/共5页]
他的脆弱,又何尝不是我的?!
我取出丝帕,将慎妃棺中白瓷上的泪痕擦拭洁净,转眸凝睇她惨白宁静的面庞,很久方问道:“陛下明天来过了么?”
芳馨想了好一会儿,方道:“女人说百战百胜之法,奴婢还能想得明白。这白起之死,奴婢不明白。”
我笑道:“姑姑晓得何谓百战百胜之术么?”[56]
我亲身奉茶。天子见我不说话,便赶了赶茶叶,嘿嘿嘲笑道:“辽东的归义公萧乾国结合族中后辈,聚兵造反。朕命大将军陆愚卿去平乱,他遁辞旧患复发,只荐了麾下一个小将去。你晓得这是何意么?”
天子歪坐在圈椅上:“才看完了各地的上书,一时还不想睡。想不到朱大人也在这里。”我心下一软,低头不语。只听天子又道:“克日各处多事,朕的脾气是暴躁了些,没想到慎妃的气性更大。”
芳馨缓缓添了一勺温水:“陛下不是说大将军旧创复发了么?”
芳馨似是不信:“小小一个归义侯,能有多少力量?大将军便是不去,又能如何?”
高曜斩钉截铁道:“不肯意!母亲也晓得孤不肯意!”
我的口气还是冰冷:“殿下何意?”
“是甚么?”
我不觉得然道:“派个小将去不是不成以,只是陛下在南边不免要悬心些。自古‘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个陆大将军,自发得聪明,却失了君心了。”
我嘲笑道:“但是殿下正月里随皇后在含光殿前请罪时,还是如许想过的。”
我欣喜道:“殿下明白便好。”
高曜道:“孤想做太子,但是孤不肯做母后的儿子。”
我的呼吸声轰动了在一旁调弄玫瑰干花的芳馨:“女人的身子不宜久浸,还是起家用膳吧。”
我点头道:“臣女觉得,这些外因虽强,却不敷以教娘娘舍命。定然另有内因。”
“姐姐当时没有明说,但孤晓得是有的。”
芳馨大惊道:“女人是说,陛下是秦王,陆大将军是白起?”
高曜道:“但是昱嫔就要生子了,倘若她生了一名兄弟,父皇自是宠嬖他赛过孤。”
“上智处危以求安,中智因危觉得功,下愚安危以自亡。”[54]我就是那“下愚安危以自亡”的人,可爱我还自发得是“因危觉得功”“处危以求安”。好笑!当真好笑!
芳馨道:“那魏国这一战究竟是打了还是没打?”
我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晚膳时分,我劝高曜归去用膳安息,本身仍在历星楼守灵。
高曜一拍棺沿,恨恨道:“姐姐好歹来瞧过母亲。唯有孤,既不敢想,又不敢行!”说罢垂泪,“还记得旧年姐姐问孤,倘若母亲被禁足,孤敢不敢越墙去瞧母亲。孤说敢。现在看来,孤太高看本身。孤清楚是个怯懦如鼠、全无担负的不孝子,孤对不起母亲!”他的热泪滴落在棺中陪葬的瓷器上,收回滴滴答答的轻响,却似重锤敲击在我心头。
“玉机姐姐千叮万嘱,教孤不成随便流露此事,孤天然不敢与母亲说。”
我不由体贴道:“年关将近,陛下又要出宫?”
究竟是谁,为慎妃定下此计?是谁,会在慎妃身后虔诚地履行他们的打算?是谁,如此悔恨皇后,乃至捐躯慎妃的性命?
芳馨笑道:“既然是名将,定然是战死的了?”
我若早些来源星楼,说不定能劝下她。我明知她有死志,却不敢来劝。我的脆弱和无耻,远胜高曜!我的手上,又无声无息染上一缕血腥,和翟恩仙、小虾儿和红芯的一样,是水洗不去、火烧不尽的罪孽。我的人生,不但孤傲绝望,且丑恶非常。或许当年我不该承诺进宫选女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