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内画(2)[第2页/共4页]

小毛无目标地在街上走着。乌黑的墙脚，陈旧的屋子，站在街上呼喊自家孩子回家用饭的女人，皱巴巴的无袖笠衫，冒出股油烟、辣椒味，从局促的窗内传出咳嗽声。他讨厌这些。墙上的书记，被雨水冲刷得只要一角粘着。小毛悄悄一扯，纸就掉在地上。对，去找柳云，看看阿谁瓶子是不是玉的。到底甚么是玉的，小毛内心也没主，他就这么来到中石板坡。

哥哥将两根渔竿交到小毛手里，“我有点事，你先归去。”哥哥说。小毛一看，离家不远，快到三岔道口了。

一把锁横在柳云家门前。小毛叫柳云同院的邻居转告，说他来过。

柳云说：“你话说完没有？”他急着要走。

“它不在我这儿，”小毛讲错了，想补一句，却吞吞吐吐，“你……老胡涂了。”

老头说，因与郎中拜别，烽火连天，手札隔断，一年不到，旦角失落。也有人说旦角生命结束于他杀或战乱。

“不消。她忙。”小毛没推测哥哥这么说。哥哥像不肯提惠姐似的。当然，这不过是小毛一刹时的感受。假定有题目，那么就是哥哥和惠姐想结婚，惠姐父母不同意――老话题了，没有处理体例。小毛为哥哥焦急。

几个钟头畴昔，下山之时，小毛的手里提着网兜筐住的塑料袋，袋里有三条比手掌稍大的白鲢，在水里摇解缆肢，嘴一张一合艰巨地呼吸。“准是出产队的家伙把大鱼都转走了。”小毛咕哝，然后清脆地骂了句脏话。

“那些是药瓶。”老头说，“但你偷的不是。”

小毛窜到老头跟前，抢瓶子。他只看得见白胡子白眉毛。老头的手一松，抛瓶到草丛，人颠仆在地。小毛不管老头，径直奔去草丛拾瓶儿。公判会这天，穿绒线衣还嫌冷。母亲守着小毛，她呆痴痴的。小毛走开一步，她就猖獗地大呼：小毛哟，小毛！书记贴在三岔道口朝东的墙上。说哥哥是正犯，罪大恶极，逼人他杀，民愤难容，依法判正法刑，当即履行。哥哥的名字前写着鸡奸犯，名字上画了大红勾。柳云比哥哥小，又是从犯，送到青海改革。

“你得给我拿返来！”老头几近要求道。

“他哪会找我？”惠姐肩抽搐，眼泪滚了下来。小毛和母亲都愣住了。母亲拿湿毛巾给惠姐。惠姐止住哭，用毛巾擦脸，说哥哥已有两个多礼拜不睬她，对她冷酷。母亲说不会的，贰内心装的都是你。但惠姐的神态不是假的。小毛愤恚，在惠姐背后站不是坐也不是，想找句话安抚惠姐，又怕说错，便干脆一步跨出门槛。

“不去。”哥哥说，“去垂钓？”

偏要惹，小毛想。孤老头给人看好很多病，半夜敲醒他，他从不回绝。街上那些长嘴婆娘懒脚汉，图便利，不去病院列队缴药费受气，连声谢字也不必说。小毛咒着人，统统人。他逃开挑粪桶的一队人，鼻子屏住气，不让粪臭钻入。

拿起渔竿、饵、装在小塑料口袋里的蛐蟮小虫，哥俩一前一后走着。秋老虎过后，气温低多了。阳光班驳，插过树枝，照着的处所烫灼，被遮住的处所阴凉。他们没说话，顺石梯往山上爬。后山的堰塘，居高临下，一边垂钓，一边凭眺山下百船张帆过。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重现眼底。小毛心一喜，哼起小调，谁也听不清词。他俄然愣住：树荫下的斜坡，孤老头盘腿坐着，像偶然又像成心在那儿，布衣裤，薄薄的，极合体。头发白尽，梳得纹丝稳定、发亮，如擦了皂荚树油。小毛不由得朝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