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最小的三棱针[第1页/共2页]

这个大夫竟敢靠近病人施针！

山月直直站立，脊背笔挺，厉声道：“出去！此人不走，程大夫将再不坐诊，诸位皆请回！”

指的是阿谁八字胡病患。

现在巷弄里硬了的尸首就见六合放在祠堂天井下头，收殓都排不上号，尸身一具叠一具，听里长说，就这么三四天，他们东头巷死了二十几号人了！

他眼眸闪动，终垂眸接过帕子，拧成两股塞进壮汉口中，再取银针眉心、耳垂、中指指尖等穴缓慢下扎。

程行郁评脉后，手持银针，下针极快，行动利落安静，他下半张脸蒙着罩纱，额间微垂，清雅惨白的眉眼流暴露满溢的怠倦，但仍洁净得像一汪清泉。

程行郁抬眼，一双蒙着口鼻的冷冽眉眼，如山底藏了数年的白玉。

吴小黑忍着哭腔，把调和的糖盐水送到亲娘嘴边：“你先喝，我去熬药。程大夫说了，若吃不出来药，或者吃了药就吐，夜里就带去善堂扎针...”

程行郁紧抿唇角。

“这是为你止呕，三刻后至后堂服药，明日傍晚再来。”程行郁将用过的银针安排沸水当中，扬声：“下一名！”

本该轮到的下一个八字胡病患忿忿不平，乃至伸脱手薅拽程行郁：“...程大夫，这救不了了别吃力了！把他拖到中间去吧！”——下一个被救治的明显应当是他！凭甚么抢他的挨次！就因为要死了吗！？大师不都要死了吗！

接连死人后，城中很多郎中都大门紧闭拒不接诊了，郎中也是人，也怕死，都想保命。剩下的几间药堂郎中“望闻问切”也只望只问，不切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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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之际，面前却呈现了一方素白的绢帕。

她就是顾问小黑他爹染上的病！

程行郁微微侧身，颀长肥胖的身影，下认识挡在了山月身前。

吴小黑是实心孩子，不肯走，脸上罩了两层奇特的纱幔罩子，对峙把亲娘扶起来：“程大夫说，把脸罩住，挨了你就洗手，莫要碰吐的、泻的东西，碰了就洗手，家里头熏艾草、泼烈酒，清算洁净就不轻易染上...我刚没了爹，不能再没妈啊！“

天簌簌落雪，松江府的青砖大道垫了层薄土防滑，但仅限大道，转过城墙拐角进入冷巷遂变得泥泞不堪，毛发稀少发黄的吴小黑直冲冲地从大道闯返来，刚一拐弯就被路面的雪铲了脚，“啪嗒”一声摔下去，第一反应是护住怀里的药。

山月言语即出，行列整齐了很多，下针诊疗的速率也随之快了起来——山月浣手后，一边为程行郁搭手把汗巾，一边看程行郁的诊疗伎俩：他治病的思路很清楚，先以银针止吐，再出来喝药，不吐了，药效总能接收三分，人事已尽，唯听天命。

小黑哭：“是！善堂派了好多人！白日凭户籍名帖和里长签印放药，一人一患三剂药；早晨接诊...好人和病人分开去，不能打照面...”

“最细的三棱针。”程行郁伸手。

山月此言一出，无需彭大彭二上前，自有病患，强撑起最后一口气也将八字胡连拖带拽出了行列：“滚出去！”“出去吧你！”“刚就是你！你还拽人程大夫！城里给瞧病的郎中都不到一个巴掌了！你还敢动程大夫！”...

病患长长两条龙排过拐角，男人一行，妇人一行，妇人下针在棚屋以内，哭声、嗟叹声、喘气声满溢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