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乱局[第1页/共2页]
四人哈哈大笑,把盏言欢,满腔幽怨,化在这杯中的乾坤里,消受这暮春的风景。
县府逼令统统人都要剃头,去除满清思惟残存。常常有些官样人士路过,他就警戒地抓起一把剪刀,谁敢上前铰他的辫子,他就跟谁冒死,为此还伤了几个公差后,县长也无可何如。
一阵瓢泼大雨袭来,刮倒了孔庙前的那株大银杏树。把泥垢、碎石和血污洗刷的满城满街,到处是掺了兴国塔粉泥的污水。城里乱了套,纷繁传言是军阀惹怒了孔贤人,炮弹把兴国塔下弹压的妖孽放了出来,要作践人间了——水浒里的桥段,因为深嵌在脑海里,被很天然地移植了过来。
取脱手枪,一颗枪弹射入了曹县长的心脏。
城墙坍圮了一截,这倒还没甚么。一个炮弹不偏不倚,打中了十五丈高的兴国塔,“喀拉拉”,饱经千年风雨浸礼的兴国塔的顶端,就这么颓下了一截,剩下的一面残垣,就那么凄凄冷冷地矗在那,悄无声气。
但是,沈三叔毕竟是落空了昔日的光环。他在悠悠众口中成了一个笑谈,自沈三叔的母亲去世后,沈三叔更是荒唐好笑。街谈巷议皆是他如何的捧伶人,逛花街柳巷,抽鸦片,打小厮。他的双目无光,平凡人遇见了,也不言语一声,虽不避着,倒是睁眼瞎普通,径直地走了畴昔。背后里都以为他是个失心疯,“呶,这里出了题目。”立在他身后,风趣地指了指其脑袋,拉扯他脑后拖着的辫子,然后哄堂大笑,满街的人围着起哄,沈三叔气定神闲地充耳不闻。
至此,江阴县城武夫坐起了衙门。“哪朝哪代,岂有武夫当政的事理。”朱二爷年过半百,肺痨病咳嗽得短长,一贯在深堂大院不出,剃发之时,他是摇旗号令的急前锋,怪就怪他考了三十年的科举,连个秀才都考不到,丢了朱家的门面。他便把满腔的愤懑宣泄在了剃发令上。厥后,世事乱了,他为了悔过,到城北的君山寺出了半年家,算是替本身赎罪。干脆嗣后就以秃顶示人。“无发无烦恼。”他老是奈奈地感喟,没法并未消减他的愁闷。
“砰”,城墙外又有军队拉着大炮在轰城池,刚来的县长姓曹,一月不足的任期,位子未稳,财帛豆割未均,被别人寻了个间隙,在省督军张辫帅那边告了一状。张辫帅直接命一营长拉了三门加农炮,对着江阴城一阵乱轰。
我就在这“依依喔喔”的环境声里长大,经常我也会溜到沈第宅去蹭点吃的,沈三叔就会拿出一点新样糕点,分给我们一众孩子吃,有贴着红萝卜条的发糕,一咬下去,是沉船颠覆了半截的酥软;有寒香暗透的桂花糕,腻腻的香气里混着米的甜香……这类种的气味稠浊着,吃着吃着,沈三叔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留着乌黑三股油松大辫的青年,留起了一撮髯毛,像羊颔下的山羊胡,零零地挂在他木然地脸上,大师都说像极了沈师爷。
沈三叔还是是“依依喔喔”唱着他的京戏:“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繁,旗号招展空翻影,却本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时势愈乱,沈第宅的《空城计》票得愈是如火如荼。锣鼓“嘡嘡”敲着,没日没夜,一群遗老围着沈三叔,拉二胡的赵四爷,是一个前清的秀才,脑后也是撅着一尾小辫子,斑白的头发,他用心挽了个髻子,悲悲切切地二胡曲,拉的民气碎神悴。这时,沈三叔又换了个调子,唱起了《让徐州》:“未开言不由人珠泪滚滚……”沈三叔日渐发了遗老的气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