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亭画柳[第1页/共4页]
言罢,他回身,踏着木屐,挥着风袖,双眼平视火线,直步行至飞石之末。站定,徐风顷刻作疾,裂得浑身白袍如旗而展。负手而立于危崖之边,冠带飘飘,极目极视北方。北方之地,烽火四起,虽不成目睹,却一一呈于心海。
朱焘浓眉竖拧,佯怒道:“前次郗公说你作得好诗,现在你却说不会。怎地,莫不是看不起我朱焘?”
刘浓回身笑道:“既是登高,岂可不至其极。放心,我脚下稳着呢!”
相携上山,一起都有人在山中回旋,白袍铺满青绿,乌衣深飞林间。将将行到山颠,还没来得及展目望远,便闻声有人在远处的潭边互辩。
刘浓探着身子行向水潭,朱焘亦是一个晒脱好辩之人,自是含笑而往。
刘浓已把朱焘认出,笑着答道:“他是石头城的朱府君,对刘浓多有帮携。长辈还请缓行,待小子前去见过,便来相寻。”
“吁……”
乌衣俊颜恰是朱焘,他听得此言,眉头一皱,随后挥袍而行,边行边道:“我兴已至,乃六合之赐,岂待王公至焉!”
郭璞被王导僻为参军,庾亮则在镇东将军府任职,而他的老爹正在谋取会稽太守。
有人顺势而吟,有人操琴而歌。
绝壁之侧,有婢女来寻刘浓,说是卫夫人相唤。刘浓行至飞石这一头,呵呵一笑,纵身便跳。吓得刘訚急步冲前,想要接住他。他却早已站得稳了,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袍冠,木屐踏得清脆,追初日而去。
……
如此各种,有美有瑕,不一而足。
作画之人不语,含笑。提笔一勾,笔下飞出一只秋燕。
卫协正在穷索心辞,经他一扯,便附身下耳,得其私语以后,脸上喜溢于表,上前一步,举头道:“我也不与你辩论,我师承曹师,现便作画一幅,还是这《秋柳映潭图》。”说着,也不顾别人的目光,竟提起郭璞搁在案上的笔,重展画纸,便行描述。
“哦!”
刘浓微微一笑,看着那环围成圈的世家后辈们,心中暗叹:也不晓得这内里,都有些甚么人物。王羲之有兰亭雅集,名传千古。今王导携北地士子聚在新亭,不知能不能见到那位人物。如若见到了,他又会不会临场作书,惹得卫夫报酬之而泣。哦,对了,这里是新亭,新亭对泣,不知就是现在,还是四年后。
朱焘正在腊梅前,几翻点头苦思而无果,猛地一个转眼,瞥见了美妇身后的一个小郎君,神采一愣,随后大喜。
想到这里,心中蓦地生起一种心境,极想登高北望,制都制不住。悄悄走到了潭侧,引丛而远,来到一处悬壁之前。悬壁有飞石,突飞于深渊之上。崖前,则是极目广宽,山川大地都被一眼尽收,不远处的建邺城静伏于茫茫。略一转眼,便放目往北。
此中又以北地南渡的世家居多,江东本地的顾氏与贺氏,在顾毗和贺循的带领下,遥行而往。诸如陆氏、张氏则不见,朱氏亦只要寥寥前去。陆玩自称抱病不予前行,更叮咛自家后辈不得前去。北地之伧,澎湃而来,我江东陆氏岂可于其同栖于林。
刘浓大窘,箭在弦上,亦不得不发,只好举头疾咏:“冰雪林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俄然一夜暗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声音颇熟,是卫氏后辈。刘浓心中微奇,朝着那碧潭一瞅,只见卫夫人正端立于潭边,唇间带着嘲笑,不言不语。而辩论之人,一个年约二十有许,脸孔俊美,双眼有神。另一人,则是卫氏后辈卫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