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第1页/共3页]
轻歌曼舞声中,工夫寸寸流逝,目睹天涯玉兔渐升渐高,意兴正酣的天子陛下忽闻身后崔破小声道:“陛下,微臣暂请辞职,请恕不恭之罪”,当时李适正为台上新声所吸引,遂也不在乎的挥挥手,任其自去。
“关盼盼,这定然是平康坊逸仙居的关盼盼!”跟着这一声奇特的女音即起,顿时引来楼中很多章台老客的夷然赞叹,此女本是有唐一朝堪与薛涛薛校书比肩的名妓,以无双艳色及小巧慧黠力压群芳,稳居长安“神女”头名。尤其人称道的是此女用情极真,其人后与一张姓士子结为秦晋之好,洗尽铅华后退隐长安城郊“燕子楼”,未及二载,张郎一病先去,这关盼盼深感其情,竟是十年未曾下楼一步,郁郁而终。斯人斯行只使后代无数文人士子们感念不已,元和间,名墨客白居易白乐天曾亲游已显破败的燕子楼,并赋长诗以纪之,更在诗之序文中对此一奇女子大加称赏,遂使其人其事愈发名传天下、千载不断。
李适携着韦妃,应手推开左边梅花绢布做饰的素窗,抬首看着那月半之时正盈光美满的一轮皓月,愈看愈久,胸腔中那一缕情思飘飘零荡间就离了身子,再没个安设处。自记事以来便苦苦寻求的的乱世清平、威加海内,以及刚才方才经历的曼妙歌舞都如同宿世幻景般,悠游拜别,似真似幻起来。一时候,这个夙来刚愎勇敢的大唐天子吃此情此景一激,竟是于不觉间蓦地落入了庄生迷蝶的梦境,幻耶!实耶!真耶!假耶?
第二日,昨夜兴尽而返的天子李适意兴勃勃的手书“轻歌曼舞楼”匾额赐下,崔破也借着这个由头,于都城太白居大宴同僚,席间觥筹交叉,端的是热烈不凡,更有很多兴趣勃勃的翰林才子文思大展,即席赋诗,计其总数共得六十二首,遂于月后结集付印,取名曰《轻歌曼舞集》,因为与宴赋诗诸人皆是一时之选,此集又得太子少师颜清臣大人亲身誊写,是以弥足贵重,诚可谓贞元元年间诗坛一大盛事。
这降落的前奏约持续了约半盏茶的工夫,正在楼中人不堪这凄清之时,却听一个磁性沙哑的女声低低起歌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彼苍……”
寒山吹笛唤春归,迁客相看泪满衣。洞庭一夜无穷雁,不待天明尽北飞。
而崔破在偶然间得了个“词曲双绝”的名号后,更是借着这来钱滚滚的巧思,使翰林苑那批夙来眼睛高高的才子们主动忽视了他那陋劣的资格,真正接管了他翰林承旨的身份。
至此,轻歌曼舞楼于一夜之间申明大震于长安,其新奇的外型、灿艳的灯火、精美的曲舞新词,都对那些或真风雅、或附庸风雅的达官巨宦、天孙骚客们产生了庞大的吸引力。而它那一样令人咋舌的一应花消,遂也成为素好逞富斗雄的豪客们比拼意气地点,总之,此一长安新近窜起的名楼,最好的贯彻了翰林承旨大人:“即要对的,更要贵的!”这一运营主旨,在夜夜歌乐的同时,为翰林苑赚回大票银钱,只将那些夙来孤寒惯了的穷翰林们看的喜笑容开,诗兴有如滚滚江水连缀不断;又如黄河众多般一发而不成清算!
第五日,前门下侍郎张镒案核定,虽免其“阴私不轨”的大逆之罪,却以“飞横放肆、慢君离臣”八字落卷,终究禁宫内一纸圣旨饬下,前东台魁首被远贬为江南西道朗州刺史。这朗州于有唐一朝素与道、永、柳三州并称,最是孤贫,也正缘于此,遂也成为安设谪官之佳地,至于张东台接旨后的表情如何,诸位看官自能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