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共4页]

传闻求仙问道最流行的时候，一县之域不过十里八村，从东头排到西头，修仙门派林立却可多达二十来个，从小商小贩那买一本半新不旧的狗屁心法，就敢打着修仙的灯号敛财招人。

木椿的喉头不由自主地转动了一下，顿时说不下去了。他一脸古怪地领着程潜转到了那淫/邪的泥像前面，瞥见那有一个比程潜大不了一两岁的小叫花子。

真仙门底子不把皇上老儿放在眼里，该干甚么干甚么，心虚的江湖骗子们多少收敛了一点，但收敛得有限——甚么铁劵铜劵的，也不是造不了假。

程潜当然没听明白，他小小的胸中，对不明力量的畏敬和对这些傍门左道的不觉得然相互胶葛了起来，难舍难分，最后，他带着对师父不觉得然的畏敬，将木椿与他家墙头上的破灯放在了同一名置上，懵懂地点了点头。

他瞥见本身的娘身后背着个破背篓，背篓里是他熟睡的小弟，背篓外他娘哭哭啼啼、脸孔恍惚的脸，而他的爹低头默立在一边，不知是感喟还是惭愧，就是不肯昂首多看他一眼，站成了一个灰不溜秋的影子。

程潜跟着他的师父，风餐露宿不说，还要被那老货灌一耳朵胡说八道的正理邪说，实在是连“流窜”一说也配不上。

幼小的程潜因为见地有限，一边不明以是，一边有点震惊。

人间异想天开、想要叩问仙门的人，一度多如过江之鲫。

程潜平生调派过代步的走兽飞禽无数——但这恐怕是他坐过的最颠簸、废话最多的一匹了。

他竟还晓得甚么叫体统……程潜有点刮目相看。

程潜：“……”

他将枯瘦的双手揣进袖中，悠然矫饰道：“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无形无束，可周旋于风，来时其渊兮也，去处其无边也，这便是‘扶摇’，你懂了么？”

不知为甚么，固然这长脖子鸡方才还大言不惭地忽悠了他一通，但程潜对他仿佛有种天然的靠近。

程潜乘坐着一匹瘦骨嶙峋的师父，终究湿漉漉地到了一个破败的道观。

说完，他一跃而起，一手扛起行李，一手拎启程潜，迈开两条芦柴棒普通的腿，长脖野鸡似的倒起了小碎步，落荒而逃。

他走得很沉默，但到底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师父一条胳膊将他揽在胸前，腾出一只手，始终护着程潜的头顶，这老男人身上清楚清楚的骨头硌得他生疼，但是度量与庇护却又都是货真价实的。

程潜披着木椿的外套，冷静地从衣服的裂缝中窥视着雨幕中湿透的师父，有生以来第一次享用了孩子应有的报酬。他细细体味了半晌，心甘甘心肠认了师父，并且下定决计——就算这位师父满嘴屁话，一肚子傍门左道，他也谅解了。

当然，泱泱大国纵横九州，东西千里，南北不通，想要令行制止，那根基是不成能的，一刀切的法律尚且有空子可钻，别说这类稀松二五眼的狗屁政令。

木椿本身实在也没推测这一变故，当即一愣，不过见本身唬住了这面和心冷的小崽子，便又就坡下驴地缩回了手。

先帝时，坊间大小门派就像雨后河坑里的蛤蟆，甚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只要家里子孙富强不缺小崽子的，全都一窝蜂地托干系，送去个甚么门派求仙问道，学一些“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把式，除此以外，也没见谁真求出个甚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