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5页/共6页]

黛微从昏睡中惊醒，已经半晌午了。她挣扎着坐起，透过窗户，看到老太太宁静地坐在梧桐树下，在膝头上摊开布块，正在拈针引线。黛微不止一次看到过老太太如许的神态，她那里是在做针线活啊，只要稍有些风吹草动或是脚步声响，她就要偏一偏脑袋，向黛微住的窑门前瞅一眼。每一次，不是野鸽子“扑啦啦”拍着翅膀飞，便是牛犊子背着土枪，领着那条细狗返来了。

窑洞窗户上面有一张土炕，土炕上躺着一个浑身浮肿的女人，她下身裹着一条大裆裤，上身套一件大襟粗布褂，使得身材更加显得肥大。她的一双脚露在被子内里，涂满了紫药水，一只受伤的手上裹着纱布，浸出斑斑血迹。女人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死去，只要从微微起伏的胸部和细如游丝般的呼吸，才可辨出她的体内还储藏着生命。

“噢，是城里人。”老太太笑嘻嘻地用心举高嗓门说，“城里城外又咋啦，只要情愿给俺牛犊子当媳妇，给俺生孙子，俺还是叫她不下地，不刻苦，整天晒着暖暖享清福。”

大水过后的黄河滩显得非常沉寂，在河西岸的转弯处，巍然耸峙的土塬构成一道天然樊篱，保护着一望无边的河滩。

黛微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朝塬顶摸去。手里攥着一截木棍，不时地立足喘上一阵粗气，然后又奋力前行。她只想走得快些，走得远些，翻过一道沟壑又一道沟壑。野风推搡着她，被风荡起的杂草和树枝在她四周翻卷，她内心严峻，但是目标果断，她只顾往前走，只要翻过最后一道塬，就是另一片六合了。

伤痛浮上了黛微的嘴角。她眼里的泪水跟着睫毛稍一眨动，就会一串串掉在炕上。她感觉满身重滞，心口被一只巨掌紧压着，透不过气来。

牛犊子接二连三地在黛微身上折腾到半夜，才昏昏睡去。此时黛微的脑筋格外复苏，她曾经预感到本身难逃一劫，但是又时期间盼着产生古迹，牛犊子不去逼迫她，牛犊子能够压服老太太，然后将她送走，看来这统统都是本身的一厢甘心了，民气叵测，一个看起来浑厚诚恳的小伙子，猖獗起来如何跟野兽无异？年青的黛微，还远远不能参透人道的庞大，在这叫每天不该，叫地地不灵的处所，她只能冷静地顺服。

自从那天被黛微咬伤了胳膊，连续好几天早晨牛犊子都没有过来，而是由老太太陪着黛微，说是伴随，首要还是担忧她跑掉。

黛微内心说罡子必定以为我死了，不晓得他能不能挺过来。嘴上答复：“离这儿远着哩。”

这天早晨的月色很好。黛微单独靠在窗前，月光泻在她身上，却让她的身心像浸在冰潭普通，她望着那一轮满月，黯然神伤。

气候已经有些冷了。固然不晓得详细的日期，但是按照树叶发黄的程度，以及远处郊野上一片片绒绒的绿色，黛微鉴定已经到了十月中下旬，屈指算来，本身接到退学告诉书是在八月二十号，发大水在三天今后，那就是八月二十三号，到现在时候应当畴昔两个月了。比来她开端走出窑洞，每天坐在窑洞跟前晒太阳，跟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她毫不流露本身出逃的筹算。通过扳谈她断断续续地晓得，老太太一共生了八个孩子，七个都是女孩，此中短命三个，别的三个都已出嫁。牛犊子有一个mm，五几年发大水，女孩跟他爹淹死了，她带着不满三岁的牛犊子逃荒要饭，终究落脚在这豫陕交界处的半塬上，日子固然穷，但是再也不怕发大水。说到这些话，老太太总会抹眼泪，黛微听了也不免唏嘘感慨。多少天来只晓得本身命苦，那里晓得这天底下比她命苦的人另有千千万万。想到这里，更增加了黛微与运气抗争的勇气。她必然要逃出去，见到爸爸，见到罡子，回到亲人身边，重新开端本身的糊口。但是运气常常玩弄人，黛微不晓得，面前的风平浪静，正在孕育着再次将她摧毁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