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2页/共5页]

阿纤

一日山宿古之旧邻，偶及曩年无归，投宿翁媪之事。仆人曰：“客误矣。东邻为阿伯别第，三年前居者辄睹奇特，故空废甚久，有何翁媪相留？”山讶之，而未坚信。仆人又曰：“此宅向空十年无敢入者。一日第后墙倾，伯往视之，则石压巨鼠如猫，尾在外犹摇。急归，呼众往视，则已渺矣。群疑是物为妖。后十余日复入试，寂无形声；又年余始有居人。”山益奇之。归家私语，窃疑新妇非人，阴为三郎虑；而三郎笃爱如常。久之，家人竞相猜议。女微察之，至夜语三郎曰：“妾从君数年，何尝少失妇德；今置之不以人齿，请赐仳离书，听君自择良偶。”因泣下。三郎曰：“戋戋寸心，宜所夙知。自卿入门，家日趋丰，咸以福泽归卿，乌得有异言？”女曰：“君无贰心，妾岂不知；但众口纷繁，恐不免秋扇之捐。”三郎再四慰解，乃已。

仇仲，晋人也。值大乱，为寇俘去。二子福、禄俱幼；后妻邵氏，抚双孤，遗业能温饱。而岁屡祲，豪强者复凌藉之，遂至食息不保。仲叔尚廉利其嫁，屡劝驾，邵氏矢志不摇。廉阴券于大姓，欲强夺之；关说已成，并无人知。里人魏名夙狡狯，与仲家积不相能，事事思诽谤之。因邵寡，捏造蜚言以相败辱。大姓闻之，恶其不德而止。久之，廉之诡计与外之飞语，邵渐闻之，冤结胸怀，朝岁陨涕，四体渐以不仁，委身床榻。福甫十六岁，因缝纫无人，遂急为毕姻。妇，姜秀才屺瞻之女，颇贤达，百事赖以经纪。由此用渐裕，仍使禄从师读。

先是，仲有前室女大娘，嫁于远郡，性刚猛，每归宁，奉送不满其志，辄迕父母，常常以愤去，仲以是怒恶之；数载已不往置问。邵氏垂死，魏欲使招之来而启其争。适有贸贩者与大娘同里，便托寄信大娘，且歆以家之可图。数日大娘果与少子至。入门，见幼弟侍病母，气象惨痛，不觉恻然。因问弟福，禄实告之。大娘闻之，忿气塞吭，曰：“家无成人，遂任人践踏至此！吾家田产，诸贼何得赚去！”因入厨下，爇火炊糜，先供母，而后呼弟及子啖之。啖已，忿出，诣邑投状，讼诸博待。众惧，敛金赂大娘。大娘受其金而仍讼之。官拘甲、乙等，各加杖责，田产殊置不问。大娘率子赴郡讼之。郡守最恶打赌。大娘力陈孤苦，及诸恶局骗之状，情词慷慨。守为之动，判令知县追田给主；仍惩仇福以儆不肖。到县，邑令受命敲逼，因而故产尽反。

既至家，媪挑灯供客已，谓山曰：“意君将至，储粟都已粜去；尚存二十余石，远莫致之。北去四五里，村中第一门有谈二泉者，是吾售主。君勿惮劳，先以尊乘运一囊去，叩门而告之，但道南村中古姥稀有石粟，粜作路用，烦驱蹄躈分歧之也。”即以囊粟付山。山策蹇去，叩门，一硕腹男人出，告以故，倾囊先归。俄有两夫以五骡至。媪引山至粟所，乃在窖中。山下为操量执概，母放女收，瞬息盈装，付之以去。凡四返而粟始尽。既而以金授媪。媪留其一人二畜，治任遂东。行二十里，天始曙。至一市，市头赁骑，谈仆乃返。既归，山以情告父母。相见甚喜，再以别第馆媪，卜吉为三郎结婚。媪治奁装甚备。阿纤寡言少怒，或与言，但有浅笑，日夜绩织无停晷，以是高低俱怜悦之。嘱三郎曰：“寄语大伯：再过西道，勿言吾母子也。”居三四年，奚家益富，三郎入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