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1页/共5页]
既归,伪增其年,饰辞兄卖婢之遗腹子。众以其貌酷肖,亦信为伯尸体。仲教之读,辄遣抱书就日中诵之。初觉得苦,久而渐安。六月中,几案灼人,而儿戏且读,殊无少怨。儿甚慧,日尽半卷,夜与叔抵足,恒背诵之。叔甚慰。又以不忘湘裙,故不复作“燕楼”想矣。
生归,悚惧不已。乃假驱祟言于巡抚。巡抚以事近巫盅,不准。生以厚金赂其亲信,诺之,而未得其便。乃归,青衣候门,生具告之,沉默遂去,意似怨其不忠。生追送之曰:“归告娘子:如事不谐,我以身命殉之!”归而终夜思惟,计无所出。适院署有宠妾购珠,生乃以珠花献之。姬大悦,窃印为生嵌之。怀归,青衣适至。笑曰:“幸不辱命。然数年来贫贱乞食所不忍鬻者,今仍为仆人弃之矣!”因告以情。且曰:“黄金抛置,我都不吝:寄语娘子:珠花必要偿也。”逾数日,傅公子登堂申谢,纳黄金百两。生作色曰:“以是然者,为令妹之惠我忘我耳;不然,即万金岂足以易名节哉!”再强之,生色益厉。公子惭退,曰:“此事殊未了!”翼日青衣奉女郎命,进明珠百颗,曰:“此足以偿珠花否耶?”生曰:“重花者非贵珠也。设当日赠我万镒之宝,直须卖作大族翁耳;什袭而甘贫贱何为乎?娘子神人,小生何敢他望,幸得报洪恩于万一,死无憾矣!”青衣置珠案间,生朝拜而后却之。
某受剖已,押投陕西为庶人子。年二十余,值土寇高文,堕入盗中。有兵巡道往平贼,俘掳其众,某亦在中。心犹自揣非贼,冀可辩释。及见堂上官亦年二十余,细视则兴也。惊曰:“吾合休矣!”既而俘者尽释,惟某后至,不容置辨,立斩之。某至阴司投状讼兴。阎罗不即拘,待其禄尽。
后阿小娶妇,生一子,亦三十而卒。仲抚其孤如侄生时。仲年八十,其子二十余矣,乃析之。湘裙无出。一日谓仲曰:“我前驱狐狸于地下可乎?”盛妆上床而殁。仲亦不哀,半年亦殁。
长亭
后博士一举两男,两人分字之。生年八十,女貌如同处子。抱病,女置材,倍加广大。及死,女不哭;男女他适,女已入材中死矣。因合葬之。至今传为“大材冢”云。
异史氏曰:“女则神矣,博士而能知之,是遵何术欤?乃知人之慧,固有灵于神者矣!”
伯乃送仲出,飘忽间已到家门,直至寝室,豁然若寤,始知适间之已死也。伯责湘裙曰:“我与若姊谓汝贤达,故使从吾弟,反欲促吾弟死耶!设非名分之嫌,便当挞楚!”湘裙惭惧抽泣,望伯伏谢。伯顾阿小喜曰:“儿竟然生人矣!”湘裙欲出作黍,伯曰:“弟事未办,我不遑暇。”阿小年十三,渐知恋父;见父出,零涕从之。伯曰:“从叔最乐,我行复来耳。”回身便逝,今后不复相闻问矣。
湖南某,能记宿世三世。一世为令尹,闱场入帘。驰名流兴于唐被黜落,愤激而卒,至阴司执卷讼之。此状一投,其同病死者以千万计,推兴为首,聚散成群。某被摄去对证。阎王问曰:“尔既衡文,何得黜佳士而进凡庸?”某辨曰:“上有总裁,某不过推行之耳。”阎罗即发一签,往拘主司。勾至,阎罗即述某言。主司曰:“某不过总其大成;虽有佳章,而房官不荐,吾何由见之?”阎罗曰:“此不得相诿,其失一也,例合答。”方将施刑,兴不满志,戛然大号;两墀诸鬼,万声鸣和。阎罗问故,兴抗言曰:“笞罪太轻,是必掘其双睛,觉得不识笔墨之报。”阎罗不肯,众呼益厉。阎罗曰:“彼非不欲得佳文,特其所见鄙耳。”众又请剖其心。阎罗不得已,令人褫去袍服,以白刃劙胸,两人沥血鸣嘶。众始大快,皆曰:“吾辈烦闷泉下,未有能一伸此气者;今得兴先生,怨气都消矣。”哄但是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