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页/共3页]

蒋太史

赵公，湖广武陵人，官宫詹，致仕归。有少年伺门下，求司笔札。公召入，见其人秀雅，诘其姓名，自言陆押官，不索佣值。公留之，慧过凡仆。来往笺奏，肆意裁答，无不工妙。仆人与客弈，陆睨之，指导辄胜。赵益优宠之。

江南顾生客稷下，眼暴肿，日夜嗟叹，罔所医药。十余日痛少减。乃合眼时辄睹巨宅，凡四五进，门皆洞辟；最深处有人来往，但遥睹不成细认。

众索一枚怀归，白其异于仆人。仆性命取金，搜之已亡。反质肆主，则偿资悉化蒺藜。仆白赵，赵诘之。押官曰：“朋辈逼索酒食，囊空无资。少年学作小剧，故试之耳。”众复责偿。押官曰：“某村麦穗中，再一簸扬，可得麦二石，足偿酒价不足也。”因浼一人同去。某村主计者将归，遂与偕往。至则净麦数斛，已堆场中矣。众以此益奇押官。

方及泗水之界，适有放飞爆者，斜触鸟翼；鸟惊堕，牵朱亦堕，落一秀才家。秀才邢子仪，家赤贫而性方鲠。曾有邻妇夜奔，拒不纳。妇衔愤去，谮诸其夫，诬以挑引。夫固恶棍，晨夕登门诟辱之，邢因货产僦居别村。有相者顾某善决人福寿，刑踵门叩之。顾瞥见笑曰：“君充足千钟，何着败絮见人？岂谓某无瞳耶？”邢嗤妄之。顾细审曰：“是矣。固虽萧索，然金穴不远矣。”邢又妄之。顾曰：“不唯暴富，且得美人。”邢终不觉得信。顾推之出，曰：“且去且去，验火线索谢耳。”是夜，独坐月下，忽二女自天降，视之皆丽姝。诧为妖，诘问之，初不肯言。邢将号令乡里，朱惧，始以实告，且嘱勿泄，愿终从焉。邢思世家女不与妖人妇等，遂遣人告其家。其父母自女飞升，零涕惶惑；忽得报书，欣喜过望，立即命舆马星驰而去。报邢百金，携女归。邢得艳妻，方忧四壁，得金甚慰。往谢顾，顾又审曰：“尚未尚未。泰运已交，百金何足言！”遂不受谢。

一日赵赴友筵，堂中有盆兰甚茂，爱之。归犹赞叹之。押官曰：“诚爱此兰，无难致者。”赵犹未信。凌晨至斋，忽闻异香兴旺，则有兰花一盆，箭叶多寡，好像所见。因疑其窃，审之。押官曰：“臣家所蓄，不下千百，何必窃焉？”赵不信。适某友至，见兰惊曰：“何酷肖敝宅物！”赵曰：“余适购之，亦不识所自来。但君出门时，见兰花尚在否？”某曰：“我实未曾至斋，有无固不成知。然何故至此？”赵视押官，押官曰：“此无难辨：公家盆破有补缀处，此盆无也。”验之始信。夜告仆人曰：“向言某家花草颇多，今屈玉趾，乘月往观。但诸人皆不成从，惟阿鸭有害。”——鸭，宫詹僮也。遂如所请。公出，已有四人荷肩舆，伏候道左。赵乘之，疾于奔马。俄顷入山，但闻奇香沁骨。至一洞府，见舍宇华耀差异人间，到处皆设花石，精盆佳卉，流光散馥，即兰一种约稀有十余盆，无不富强。观已，如前命驾归。押官从赵十余年，后赵无疾卒，遂与阿鸭俱出，不知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