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3页/共5页]
章丘漕粮徭役,以及征收火耗;小民尝数倍于绅衿,故有田者争求托焉。虽于国无伤,而实于官橐有损。邑令钟,牒请厘弊,得可。初使自首。既而奸民以此要上,数十年鬻去之产,皆诬托诡挂,以讼售主。令悉偏袒之。故良懦者多丧其产。有李生亦为某甲所讼,同赴质审。甲呼之“秀才”,李厉声辩论,不居秀才之名。喧不已。令诘摆布,共指为真秀才,令问:“何故不承?”李曰:“秀才且置高阁,待争地后再作之不晚也。”噫!以盗之名则争冒之;以秀才之名则争辞之,变异矣哉!有人投匿名状云:告状人原壤,为抗法吞产事:身以大哥不能当差。有负郭田五十亩,于隐公元年,暂挂恶衿颜渊名下。今功令森严,理合自首。讵恶久假不归,霸为己有。身往理说,被伊师率恶党七十二人,毒杖交集,伤残胫股;又将身锁置陋巷,日给簟食瓢饮,囚饿几死。互乡约地证,叩乞革顶严究,俾血产归主,上告。”此能够继柳跖之告夷、齐矣。
至夕,褚喜而至,曰:“所谋幸成,敬与君别。”遂伸两掌,命陈书褚字于上以志之。陈将置酒为饯,摇首曰:“勿须。君如不忘旧好,放榜后,勿惮修阻。”陈挥涕送之。见一人服侍于门,褚方依依,其人以手按其项,顺手而匾,掬入囊,负之而去。过数日,陈果捷。因而治装如越。吕妻断育几十年,五旬余忽生一子,两手握固不成开。陈至,请相见,便谓掌中当有文曰“褚”。吕不坚信。儿见陈,十指自开,视之公然。惊问其故,具告之。共相欢异。陈厚贻之乃返。后吕以岁贡,廷试入都,舍于陈;则儿十三岁入泮矣。
月既终,褚忽假归,十余日不复至。共疑之。一日陈以故至天宁寺,遇褚廊下,劈(上穴下木)淬硫,作火具焉。见陈,内疚不安,陈问:“何遽废读?”褚握手请间,戚然曰:“贫无以遗先生,必半月贩,始能一月读。”陈感慨很久,曰:“但往读,自合死力。”命从人收其业,同归塾。戒陈勿泄,但借端以告先生。陈父固肆贾,居物致富,陈辄窃父金代褚遗师。父以亡金责陈,陈实告之。父觉得痴,遂使废学。褚大惭,别师欲去。吕知其故,让之曰:“子既贫,胡不早告?”乃悉以金返陈父,止褚读仍旧,与共饔飧,若子焉。陈虽不入馆,每邀褚过酒家饮。褚固以避嫌不往,而陈要之弥坚,常常泣下,褚不忍绝,遂与来往无间。逾二年陈父死,复求受业。吕感其诚纳之,而废学既久,较褚悬绝矣。
异史氏曰:“吕老教门人,而不知自教其子。呜呼!作长于人,而降祥于己,一间也哉!褚生者,未以身报师,先以魂报友,其志其行,可贯日月,岂以其鬼故奇之与!”
褚生
盗户
邑西某乙,故梁上君子也。其妻深觉得惧,屡劝止之;乙遂幡然自改。居二三年,贫窭不能自堪,思欲一作冯妇而后已之。乃托贸易,就善卜者以决趋势。术者曰:“东南吉,利小人,倒霉君子。”兆隐与心合,窃喜。遂南行抵苏、松间,日游村郭几数月。偶入一寺,见墙隅堆石子二三枚,心知其异,亦以一石投之,径趋龛后卧。日既暮,寺中聚语,似有十余人。忽一人数石,讶其多,因共搜之,龛后得乙,问:“投石者汝耶?”乙诺。诘里居、姓名,乙诡对之。乃授以兵,率与共去。至一巨第,出软梯,争逾垣入。以乙远至,径不熟,俾伏墙外,司通报、守囊橐焉。少顷掷一裹下,又少顷缒一箧下。乙举箧知有物,乃破箧,以手揣取,凡沉重物,悉纳一囊,负之疾走,竟取道归。由此建楼阁、买良田,为子纳粟。邑令匾其门曰“善士”。后大案发,群寇悉获;惟乙知名籍,莫可查诘,得免。事寝既久,乙醉后时自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