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千金散尽(八)[第2页/共3页]
“奏得何曲目?”便是连杜如晦这不会琴的,也听得胸怀荡漾。
穆清侧耳密查了一阵,果然有铮铮琴音跟着水流动静,忽高忽低,忽缓忽急,飘然超脱,风骨傲然,穆清亦曾学过琴,此时不免听痴了去。
“庶母一贯安好。”穆清屈膝礼道。
一提征西侯府,店东立时打起了精力,兴趣勃发。“提及这侯府,阿郎不知么,三四年前便倒散了,各房分了家,各自度日去了。”
正说着,院门俄然翻开了半扇,从中走出一名男人,向外搬挪着几件杂物,不出一会儿,门内又渐渐地走出一名妇人,指着那些杂物同那男人说道着甚么,瞧着年事不大,尚不满五十,脊背已然佝偻。穆清凝眉细看了看,转头低声向杜如晦道:“那是,那是我母亲和兄长六郎。”言毕她本身亦觉这称呼从口中出来得奇特高耸,便闭了口不再言语。
店东絮絮地将那前事述了一遍,穆平悄悄地听着,也不打断他,待他意犹未尽感慨连连地收了序幕,方才问道:“那他的家小现在如何?”
店东略感奇特,不由昂首又望了望面前的两位阿郎,只体味不上来那边有异,便顺着刚才的话头接着道:“仍在旧处住着,因顾黎作下的那些事,实是寒了乡邻的心肠,那里另有人肯相帮布施他们,平日也无甚来往,谁管他过得如何。”
昂首望去,有一人正抱琴盘腿坐于上首一块平整的大石之上,五十高低的年纪,精瘦而有神。杜如晦昂首俯视了一眼,感觉甚是眼熟,再细想想,恍然觉醒,疾步上前,拱手作揖,“袁先生。”
他将那小院细心打量了一番,盯着一处丰富的砖墙,戏谑道:“不若我上墙替你去瞧一眼?多年未行此事,且尝尝还可否跃上。”
穆清闷头踌躇了半晌,小声道:“好。”
“庶出的那几房现在安在?”
“只叨扰一晚,明日一早便走的。”杜如晦应道。
说到庶出,店东谈兴更浓了几分。“其他那几房倒不知下落,只一房名唤顾黎的,本就是辟出院子单过的。”说着他伸手随便向后一指:“就在街面背面的巷内,邻里街坊皆认得他,原是跟着杜御监高升过,眼瞧着就将近混出脸面来了,唉,作孽,作孽,为人不修福……那年饥民要粮时,混乱中丢了性命。”
堆栈与昔日征西侯府同在一条街面上,洁净划一,装潢陈列皆属上乘,原也是家面子的,只是门庭萧瑟,内堂桌案空设,除开杜如晦与穆清二人,再无别客。
他又再吃过几只,昂首望望内里天气未黑,半明半暗着,“趁着另有天光,可要去看一看?”
或是刚下过雨的原因,山溪冲流湍急,沿着溪渠一起下山,满耳哗哗作响。杜如晦俄然顿住脚,立在原处四下张望。“你听,可听到有人在操琴?”
万氏的目光鲜然一亮,只短短一瞬,旋即又答复沉寂,“我已久离尘凡,无父无夫无女,无有挂碍,娘子说的,与我更无一丝一毫的干系。”淡淡的口气,连调子都未曾有窜改。
穆清浅笑着点点头,“鄙人余杭人士。原是来此寻征西侯府的旧友,却落了个空。”
店家亲身带了两人往楼上房间去,又叮咛伴计紧动手脚,开灶烧水备晚膳。不一会儿,两人从房中出来,一同下楼用晚膳。店家前后捧来两只大海碗,里头漂泊着一只只白胖的馄饨,苦着脸道:“请阿郎姑息罢,客少备的吃食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