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李代桃僵（十四）[第1页/共3页]

杜如晦怔怔地立着，面上的线条皆紧紧绷着，瞧不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纤细的窜改，睁大的眼眶中倒是一片干枯，不见泪水。穆清拈起三支线香，在灵前的白烛上燃着，徐行移到他身侧，也不见他伸手来接香。

若说昨日她尚是因推委不得方才承诺了过府主事，此时她便已是至心实意地想要接办这一摊糟乱，只因杜如晦方从阵前下来，她不忍他哀思之余，犹要劳累那一大堆的噜苏俗务。

梳洗束装一番，阿柳抱着四郎，随在穆清身后一同赶往灵堂。杜大郎的两位小阿郎已在灵前麻布拜团上跪坐着，大些的阿谁垂眸不语，手中捻着几片铰成铜钱状的白纸，小的阿谁显见是困顿不堪，在拜团上一顿一顿地抽泣。

但见杜如晦身上犹穿戴玄色戎袍，第一眼瞥见杜公的灵位及棺椁时，神采尚平静，再待他偏移过目光，投向杜大郎的灵位时，整小我便如同遭了雷击，瞬时变了神采。不知是天气还是戎袍的色彩，衬得他沉肃的面孔上泛出乌青色来，圆睁的双眼中几条血丝显得特别惹眼，双拳紧紧握着，好似要平空抓住甚么普通。穆清只抬头望了一眼，便呆滞住了脚步，竟不敢上前去。

杜如晦沉默点头，便仍由她牵拽着今后堂去。

穆清微微颔了点头，在杨氏的搀扶下站起家，跪坐久了，双膝以下传来阵阵针扎似的酸麻。两人穿过前堂，渐渐往曲径深处的偏院走去，才刚过了一进门，驰名家主子背面仓猝赶上前，一面扬声急唤，“顾夫人且慢走。”

穆清的心囫囵个儿地提到了心口，自家来人传话，多数是与杜如晦有关了，且十之八九同战事有关，她脚下本就有力，此时几乎软了膝盖，踉跄出去。

这杨氏瞧着倒是荏弱的性子，怯怯地望了穆清一眼，有些不美意义起来。穆盘点了点头，“夫人想得再详确不过，七娘蒙夫人百忙中腾手照拂，已是过意不去，怎好再添乱，夫人自去便是。”

屋内火盆熊熊，不时有粗黄的纸钱被投入火中，倒是抵抗了初夏季亮前的阴寒。未几时，第一道泛白的曙光从袅绕的青烟中透出来，四郎在穆清怀中重又阖上了眼，另有一颗未干的泪珠在睫毛上颤栗。

那标兵领命而去，穆清不觉摇着头唉声长叹。一向肃立在一旁的杨氏俄然细声道，“那边大捷了，阿嫂也好先放下一层心来。原是有话要知会阿嫂，既已有人前去通传，倒无妨再等上一等……”说着她伸手一指前头的偏院，“柳娘子与四郎就在那院里安息，我已叮嘱了人送了几样素点畴昔，阿嫂先去用一些，好歹垫一垫，歇上一会子。楚客那边离不得人，我……过一阵再来瞧阿嫂。”

两人一齐站稳脚，那家仆喘着气向穆清揖了一礼，“顾夫人且驻，永兴坊杜府来人传话，要劈面回禀夫人，现正在二门上候着。”

穆清不由一怔，他觉得她会有甚么不好的么？缘何会有如许的动机？当下也顾不得细想，她一手勾了他伏下的脖颈，连声安抚，“又说甚么痴话呢，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么。”

杨氏微一欠身，迟疑了片时不知说甚么好，结束低低地轻叹，“阿嫂生分了，如果不弃，唤我一声‘岫娘’便好。岫娘无用，楚客病弱，前头的事，还赖阿嫂全面。”言罢她侧身一礼，低头往另一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