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撩拨星火(二)[第1页/共3页]
“二郎当真要谢,便替我看顾家小,护得七娘安然无虞。”待他直起家,杜如晦慎重相托。李世民看了看他身后的穆清,拱手道:“杜兄直管放心,有我一日便保得她安稳一日。”鼓楼传来五更筹的击槌声,杜如晦翻身上了马,坐定后转头望去,她的表面被初升的阳镀上了一层橘色的光晕,正抬头朝他绽放盈盈的浅笑,因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放松缰绳,双腿一夹马肚,马蹄声便哒哒哒地响起来。阿达也跨上马,跟了上去。直至两骑出了思顺坊的坊门,她才失魂落魄地转回宅内,连李世民向她告别的话也未听清,恍恍忽惚地回到正屋,斜倚在廊下的靠榻上,对着一池波光微粼的春水发怔。
白天在他跟前时,穆清一向是笑意盈盈,显着一副明眸皓齿的模样。到了晚间,回了房,她便再掩不住一脸的忧色,呆坐于床榻边的足踏上,一脑的狼籍。她在安宁的家里,看不到涿郡是如何的哀号各处,设想不出每日有多少装载了尸身拉出城埋葬累死劳工的木车。她更勾画不出,杜如晦将面对的是如何凶神恶煞的叛军,要如何展转在怨怒绝望的兵丁之间,以他们的怨怼为引,策划他们更大更烈的肝火。哪怕能设想出那一星半点的画面,倒也能教她略安了心,可眼下脑海里大片大片的空缺,令她的心跌到了无底深渊般的悬吊着。
未几时五更开坊鼓槌鸣起,杜如晦吃过穆清亲端来的汤饼,又听她殷殷叮嘱了一番。杜齐便跑来报称唐国公府的二郎前来送行。杜如晦起家理了理衣袍,执起穆清的手道,“走罢。”她跟在他身后到了二门口,李世民正与精华说话,见他出来,忙上前躬身一揖,杜如晦一边口中谦让,“二郎如此教鄙人怎堪当。”一边伸手欲扶起他,岂知李世民纹丝不动,执意要将这一礼行完。
杜如晦搂着她的肩膀,悠然叹道:“原算准了统统,就差着这把火。好轻易冒出个知世郎,正想借这把火,岂止圣上却不觉得然,只当他是浅显草寇,不作背叛来平,将全数兵力集合向辽东高句丽一战。”
将近五更,天已透白,阿达已备上马匹,固好箧笥,精华亦进了后厨帮手。穆清盛出一碗,让精华好好端着往二门口送与阿达。阿达见是娘亲手做的汤饼,又要精华慎重地端了来,知她所托之切,心下慨然。
这一夜穆清在榻上展转无眠,刚过四更天便起家将衣裙穿戴划一,单独一人今后厨去造饭。合宅皆知本日一早阿郎便要出门,故厨娘不敢懒惰,竟起得比穆清还早,谨慎服侍着灶火。穆清打发了厨娘,挽起衣袖,亲手揉面制汤饼。灶下火塘里火光跃动,给这春寒料峭的朝晨添了暖意,在穆清心中暂形成一种安宁的假象,奇特地使得她胡乱想着一些平常稀松的事。她不善制面食,更鲜少做汤饼,偏杜如晦爱,此时她边揉着面边烦恼常日里未能在这上面多花心机。
莫向辽东去,夷兵似虎豺。长剑碎我身,利镞穿我腮。性命只斯须,节侠谁哀思。功成大将受上赏,我独何为死蒿莱!
等不到次日,当晚杜如晦便将两人所做之歌抄誊了,缚于飞奴脚环中,放往唐国公府。待他稍平复了激越回身再看穆清,她静坐于灯下,神采古怪,欣喜,欣喜,镇静,严峻,哀伤,却不知是哪个情思该在脸上,终是垂下头木然地看着本身的手指尖在案上悄悄敲击。杜如晦跽坐于她面前,握起她的手指,渐渐地说:“此事如果可定下,我便要亲往东莱郡去见一见那知世郎。散歌谣观情势,说不得要数月才得回。”“便去罢,莫挂碍着我,我能顾好本身。”她头也不抬,低头闷声说了这一句,又自发过于冷酷,抬头朝他浅浅地笑着,令他错眼迷乱,仿佛后院一树的粉白柔滑的梨花,抓也抓不住的纷扬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