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茫茫大梦（十六）（结局）[第2页/共7页]

穆清悄悄放开袖中攥紧的拳头，朝见的深衣内也不知汗水**了几层衫子。立政殿大门外公然停了一驾高大饰金的桐木马车，三面窗格内皆覆着厚重的帷幔，车前的帘幔一挑，一条鹅黄色的细幼身影摇摇摆晃地朝她冲来，脆声唤道：“姨母，姨母！”

屋门被悄悄地合拢，穆清坐回榻边，瞧着面色已略有规复的杜如晦渐渐展开眼睛，俄然之间，她满腹的话竟不知从何提及，只剩了一片空缺。直到杜如晦用力捏住她的手指，她方拣了一句她本身也意想不到的话来讲：“如此，你可会悔怨？”

“果然。”穆清回望着她乌黑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民女发誓，本日偕同汝南公主并季子杜锦唐离京，此生不回，如有违，但凭皇后措置。”

长孙氏伸手将她自地下扶起，高高地探出一只手掌竖在穆清面前，“永无违越！”穆清站稳身子，亦伸脱手掌，两只白净无染的手掌在空荡荡的立政殿相击，收回“啪”的一声脆响，“永无违越！”

“只是甚么？你另有何不敷？”长孙氏身边陪侍的侍婢立起眉毛，低声呵叱。

……

长孙氏了然地瞥了周遭一眼，“你们且都退出殿外，无诏不得入内。”

穆清不睬那侍婢，任向着长孙氏缓缓道：“只是，容民女最后僭越一回，有些话虽大不敬，但此时言了然，今后我与殿下皆能免除很多祸害。殿下的手腕，民女深知，民女的脾气，殿下亦熟谙。我们自此别过，望殿下今后永不刺探民女下落。”

“夫人这是说的那里话，胡某既抱定了决计要跟从阿郎夫人，便不是外人，夫人这般见外，胡某怎堪当。”胡大郎面上生了些许不快。

“啪”的一声响，一只琉璃小碗迎头而来，不偏不倚，正砸落至穆清额角，穆清愣了一下，忙俯身下拜，“民女僭越，原是极刑，不敢求生。但这话于皇后殿下，句句不错，望殿下三思。”

长孙氏半蹲下身，直望入穆清的眼睛，“果然再不转头？你可愿赌咒？”

长孙氏抬手止了她的话，轻声嘲笑起来，待她笑得纵情了，方才召来留下的那名侍婢，“去宣汝南公主前来。记取，公主得了时疫，依宫规不敢留在宫内诊治，移往宫外调节，移宫当晚急疾突发，薨殁。公主寓所内一应贴身奉酒保，顾问细致渎职，一概杖毙。”

立夏前夕，夜风鼓荡中模糊另有丝丝凉意，偌大的府宅内灯火透明，倒是静得出奇，阖宅高低的仆婢小厮俱被阿柳与杜齐召至偏院说话。穆清已在杜如晦的病榻前凝坐了一个时候不足，赵苍撤去他身上的最后一枚银针，汗湿已然渗入了薄薄的单袍，他将银针悉数收归于医笥内，抬手胡乱抹了两把额头脸颊上的汗水，向穆盘点点头。

次日天亮后，蔡国公府便被裹入了一片素白中，铺天盖地的白直映得天气跟着加快泛白。府中的悬灯帷幔皆换成了白纱，廊下梁间四周缠了素麻，府内哭声浮动，外间走动的家仆尽换了麻衣素裙，平常掌事的几个摆列跪于廊下，伏地低泣。前厅内设起了灵台，一方牌位端端方正地坐于案中，上书有“莱成公杜公讳克明”的字样，封死的楠木棺椁静置于灵台后的白纱帷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