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茫茫大梦(十三)[第1页/共5页]
穆清现在已悟得透辟,缘何寒食那日长孙氏特特地要她进立政殿里说话,她亦不想杜氏与李氏联婚,联手对抗长孙氏在朝权势,可又不敢多言,这是特地在向本身通风,只怨本身当时未曾参透。
杜如晦身子生硬地在地下伏了好久。终是悄悄长叹一声,起家再拜,谢过这一份隆恩。再与连声道贺喜的内监逶迤虚应了几句,也不知是如何拜辞过天子,亦不知是如何走出的万春殿,只知跟着掌灯的内监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奴婢听闻,蔡国公与夫情面深意笃,只怕顾夫人那边……”
她不信杜如晦真会因泼天的权势弃她于不顾,亦料定他必有一番计算,故抱定主张要按下不闻不问。话虽说的淡然,但因猜不透他究竟要做甚么,又每见他气色一日日地亏虚下去,内心头到底是压了诸多殚虑,如层层山石厚泥,搅散不去。故连月来吃睡不安,本身也不免衣带渐宽,容色黯然。
内监不由悄悄缩了缩脖子,连同舌尖上那句“顾夫人毕竟是精华夫人的亲姊”,一并缩了归去。身在天家,何其狠绝,莫说只是个外臣的夫人,便是亲兄弟不也砍了个洁净么?
“七娘?”阿柳犹疑地唤了她一声。半晌不得她回应。正要上前推摇她,只闻声她虚软有力地长叹一声,嗓子中如同堵上了棉絮,干巴巴隧道:“阿柳,长庆长公主将下嫁蔡国公府,寒食那日便议定的事,你我竟都一无所知。下月既行纳采问名之礼,来岁春上,六礼成,亲迎。”
杜齐领命催马而去,杜如晦自跨上马回永兴坊不提。
“躬亲慎行,经心极力……”李世民纵声大笑起来,“这原是家事一桩,也要当作朝政差事来办么?克明且放心,长庆性子和顺漂亮,总不至委曲了七娘。”他身侧的内监亦跟着掩口笑了数声,全部万春殿的氛围瞬时化冻,也不知是从哪处来的喜气敏捷地满盈在殿内。
想来眼下杜如晦的日子极不好过,他在宫中已稀有日未归,上一回见着他时,又是一副案牍劳累,精疲力竭的模样,去岁整整一冬好不轻易补养起来的血气,现下也耗得差未几了,神采苍黄灰黯,较之去岁赵苍来问诊时更加的丢脸了。
阿柳回至府中。足忿忿不平了两日,依着她的意义,需求向杜如晦好好地讨要一个说法不成。阿达梗着脖子粗声闷气地说,“跟从阿郎二十多年。再不会揣摩民气,也晓得他是如何个品性,那等为了光荣权势停妻另娶的龃龉事,阿郎断断做不出来。”
如是目睹夏季已逝,秋冬将至,穆清仿若那日在贩子边的茶肆内从未见太长庆长公主普通。若无其事地度日,乃至还操忙着阿延应征玄甲军的事。每隔十来日,阿柳总忍耐不住要问她一遍,可曾向阿郎求证太长庆长公主的事,她倒万分笃定,“他若要负我。我老是拦不住的,他不肯我知,问了又何益。待他想说时,自会说。”
带路的内监将杜如晦送出承天门,与之别过,他方才认识到已出了內苑。站定了回望暗色中巍峨光辉的太极殿,再仰脖望望头顶巨石砌就的承天门,杜如晦幽凉苦笑数声,好似下了极大的决计,断交地窜改过身子,大步往宫门外走去。杜齐见他终得出来,忙牵顿时前,“阿郎……”
他的鼻尖几近擦到地下的宝相斑纹的青砖,雕花之间纤细的镌纹也瞧得清清楚楚。额角的一滴汗滴落到青砖的纹路上,微小的“啪嗒”声清楚可闻,杜如晦终是闭上了眼,木知木觉地张口道:“臣必当躬亲慎行,经心极力。还望圣上宽宥些光阴,好教臣下悉心备办,全礼敬迎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