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人心所归（七）[第1页/共3页]

言罢杜如晦故端起意味深长的一笑，深深地看向他。果不其然，听闻了这话，张长史面上一凛，一息间闪过些许心虚，为着尽力把持住笑容，整张脸便显出难堪奇特来，犹要边调剂着神情边讪讪道：“那里，那里。”

便是坊间边角那座长年喧闹的小宅子中，竟也有了几丝响动。

阿柳小跑着去开门，才开了半边，精华便跳蹿蹿地进了院子，一面走着一面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香的角黍。”穆清从正屋出来，笑点着她道：“还是没个正形。”

张长史现在在城门口迎候，心内甚是庞大，忍不住低声同立在他身边的亲信商道：“按着上头加急送来的文书之意看，该是着紧监查着这位唐国公，事无大小，凡是非常皆要上奏，可，可他接连着升官受赏的，真要有些甚么，报奏以后吵囔出来，我岂不败兴？倘若不久再往上受封了官阶，何止败兴，恐怕脸也没了。”

两今后，城门口如李世民进城那日普通，再次挤塞满了百姓。于大多数百姓而言，统兵进城的气象平生也只得见个一两回，故满城的百姓仿佛倾巢出动，挤占了大道两侧，自城门口直至留守府。

这身形落在杜如晦眼中，却瞧着眼熟，贰心中一动，回味起张长史之前的笑容，略有了几分恍然，便故意摸索一二，遂和煦至极地笑着向张长史道：“张长史辛苦，郡中诸事，哪一件不得亲身筹划着，日夜烦忧，我等长辈皆佩服得紧呐，他日还请长史百忙中拨冗指导，也好教后辈们敬习一番。”

前一日精华便已差人来讲，端五沐休，要返来与阿姊姊夫一处过节。正日一朝晨，穆清才梳洗过，盘扎好发髻，大门上已叩得呯呯直向，紧随而来的是精华脆亮的唤声，“阿姊，阿姊，我返来了。”未等穆清出正屋去开门，她又在外头唤起来，“阿柳姊姊，快来与我开门呐。”

一听到金城郡薛家的那位娘子，张长史不由得一缩后脖子，重重地闭眼感喟。曾多少时，弘化郡如同存在于化外，无有战乱，风雨顺和，安静到帝京鲜少有目光会会聚于此。全拜杨玄感所赐，为了阻截叛军后路，弘化郡自此便招了邪风，前后赶着进了那很多惹不起动不得的人物，他这位承平长史算是做到了头，原还想着趁乱或能谋下奇功一件，岂知到了本日便只剩头痛欲裂，不知所措。

临出门前，精华倒是显了端稳，拉着阿柳的手道：“犹记得上一次热烈过节，还是初到东都的第一年，伴着阿姊姊夫过的年节，阿姊性子淡，一贯是懒待过节的，节庆里家中不免冷僻，少不得辛苦阿柳姊姊经常筹划，总教她过得欢娱些才好。”阿柳笑着点头称是。

隔了几日，临着端五正日。自前一日始，天甫刚放光，常日静悄悄的坊间兀自跃动起来，各色的踏步声，低语轻笑声，回旋在错落有致的坊道上。略宽广些的道边，歇着几个买卖担子，卖菖蒲艾叶香囊的有，卖应节吃食的有，卖小孩儿家玩耍物件的亦有，吵囔囔的十来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孩童，围拢缠绕在担子前。应着这番风景，这坊巷间方才有了袅袅人间气。

穆清连日来吃了汤药，渐从梦魇中抽脱出来，前两日晚间只惊醒了一次，到了昨夜已是一夜安睡无梦。夜间歇得安稳，白日里愈发的神清气爽，原如死灰般的面色，也日趋复常。故此阿柳心中甚是欢乐，在宅中走动的脚步也不觉轻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