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蛇羹(1)[第1页/共4页]
先起一锅烧沸的净水,将蛇身烫至将熟而未熟,千万不要烫老,人老可爱,蛇肉老了便少了那份爽滑。然后起一沙锅薄淡的乌鸡汤,要薄淡不要浓稠,这是蛇羹,乌鸡不成喧宾夺主。
所谓人间正道是细粮。
他世居于永州,捕蛇为业。目不识丁,却能磕磕绊绊背下《捕蛇者说》的前几句。
既然明天开审,而她明日又刚好有空,那么无妨去凑个热烈,瞻仰下彼苍审案的赫赫威仪。
“老丈,可不成以借一步说话?”
他低头看汤锅,身子一下子软了。
动机一起,馋虫大动,腹内似有无数小手,揉捏他的胃肠,又似有无数小口,嗷嗷翕合,听那细细低语,都是“我要”“我要”。
半夜醒转,大汗淋漓,转头看床铺内侧,那婴孩气味匀长,睡得正酣。
他方才想起夫人这些日子一向抱怨身子不舒畅,提及央个大夫瞧瞧。
如许的一碗蛇羹,你愿出多少银钱?
他被判了斩刑,秋后决。
积阴德这类事,还是要做的。
他傻傻地笑,末端,让小厮帮他将那装满蛇的竹篓扔去山里。
还是阿谁面摊,卖的只要面疙瘩汤。
有的人薄有家财便袖手收山,他不,饶是富甲一方,仍然每日孑然一人,入山捕蛇。
真真天不幸见,让他逮个正着!
既然是大案,那么端木翠就不成能没听过。
小小蛇胆,椭圆状,呈茶青色,在他眼中,是比翡翠还要水润精贵的色彩。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觉得饵,能够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
《捕蛇者说》,柳宗元记,收于《柳河东集》,后代乡民代代口传。
端木翠傻眼了,她悻悻地在人堆以外踱了几步,然后筹办走人。
丢了头的蛇另有知觉,蛇身狠恶抽搐。他不慌不忙,伸手捏住蛇尾,送到脚下踩住,另一头握住那断颈上拉,将蛇身扯得笔挺如弦,又用剪刀在断颈处剪了个小缝,刀尖自那小缝处插入,往下一劐到底。
转头看,夫人只着亵衣,软软瘫倒在门侧,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他。
打量面前这蛇,忽地想到,自夫人有孕以后,他便再何尝过蛇羹。
靠着这蛇皮、蛇骨、蛇胆、蛇羹,他坐地生财,衣食无忧。
当时,端木翠一口面汤将下未下,听到边侧门客如此郑而重之地颁发观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一笑乐极生悲,被那口面汤呛到面红耳赤。
历唐至宋,永州仍有很多乡民捕蛇为业。
平日杀蛇做羹的器具都在,略已蒙尘,他竟顾它不得,手起剪落,那蛇头骨碌碌滚至脚边,死不瞑目。
再然后要上炒锅,将锅烧热,融少量油脂,下蛇丝、烧鸭丝、鸡丝、冬笋丝、冬菇丝、火腿丝,倾一勺黄酒,加梅盐、醯醢、甘蔗糖浆、胡椒粉,烧开后用菱粉勾成薄芡,推匀起锅,每碗盛至七分满,浇一勺乌鸡汤,撒上柠檬叶丝、香菜末、白菊花并桂花碎以后,再浇上一勺乌鸡汤。
得出结论:无。
是小儿的头颅,骨碌碌滚至夫人身前。夫人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俄而昏死畴昔。
不不不,尚未行至正题。
由朝不保夕的小小捕蛇者,一跃而成永州大户。
那老者于背后森然道:“如此伤害蛇灵,不怕祸及子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