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焦尾[第1页/共2页]
流苏精通乐律,合着节拍细谛听来,竟也遭到传染,眼中垂垂噙了泪。
腊月里宫中休了女学,操琴与歌舞不再修习,慕容薇只需每日临一张字帖,待年后交给讲课的韦娘子。
红豆司琴,常日将琴保养得极好。慕容薇弦音一起,泠泠淙淙,听得那琴一如昔日,音色极美。
歌与琴音相合,和着窗外飞雪,垂垂融为一体。琴声愈悠,歌声愈清,即委宛又婉转。即有无穷的酸楚,又添几分壮志凌云的豪气。
慕容薇眼波流转,询着红豆的话语转过甚去。古朴的汉白玉莲花琴台上,温馨地安排着她的古琴焦尾。
“口中有趣,小种寡淡,连这生普还要泡得浓浓”,慕容薇掩唇低笑,怕夏兰馨担忧,又牵着她的袖子解释说:“不过是一时的口味,姐姐记得却也细心,姐姐喝甚么,还是武夷山的大红袍?”
兜兜转转。父皇当年赐下此琴,而后随她远嫁建安,又随她重返西霞陪在废宫,一起流落,现在好端端摆在她的面前。
轻柔的脚步声起,香雪已在帘外站了好久,不敢打断慕容薇操琴。直待红豆将琴收好,才挑了帘子向慕容薇微微曲膝:“公主,禧英郡主方才递了帖子,说是明日里来向皇后娘娘谢恩,问公主可得空一见?”
流苏回过神来扑哧笑了,将滴了香露的铜盆放在蓝白釉金线瓷墩上,绞了帕子为慕容薇净手。
“兰姐姐故弄玄虚,她手里有进宫的对牌,偏每次都先递甚么帖子”,一曲结束、身着素服的慕容薇好似从骨子里多了几分娴雅贞定,叫流苏看得有些发楞。
去国怀乡,有家难归,返来两难,慕容薇面前又闪过昔日建安宫中的画面,曲调更加高亢哀婉。
慕容薇转向香雪,说道:“传话与禧英郡主说,偏她这么一本端庄,本宫亲身焚香煮茶,扫榻以待。”
指风一变,化做高亢。千难万难,又有何妨?守我亲人,报我家国,魏巍西霞,万寿无疆。
夏兰馨来时,慕容薇一张雪浪纸方才临完,正拿着与原帖比对,细寻本身的不敷处。
一曲结束,慕容薇心潮彭湃,眸中也有水波潋滟。她以手指压住琴弦,冷静静坐半晌,方渐渐起家,叮咛红豆还是将琴收好。
父皇藏有两把名琴,一名绿绮台,一名焦尾。当时绿绮台给了二妹阿蕙,她得了这把焦尾。
早间无事,便命流苏磨了墨,筹办在夏兰馨来之前先做完功课。
慕容薇常日多临卫夫人的帖,一手标致的簪花小楷到也应手。闲来翻阅册本,看到卫夫人师承钟繇,钟繇的字却又传自蔡文姬,想她这平生盘曲飘零,不由心下唏嘘,叮咛寻个蔡文姬的帖子来看。
手上毕竟多了十几二十年的功力,慕容薇再是用心,也写不出本身少年时的笔迹。她微微一笑,叮咛流苏将字收起。
夏兰馨至心赞道:“阿薇的字精进得很快,过了年交给韦娘子,她必定欢乐本身教出个好门徒。”
岂不知真正抱琴归家的那一日,才晓得家已无家,国已无国,她的遭受比蔡文姬更甚。
还是捡出卫夫人的帖来,从书案上摆的黑漆描金匣里取一张裁好的雪浪纸,慕容薇拿雕透着空谷幽兰图样的碧玉镇纸压好了,待流苏将墨磨得浓浓,这才提起笔来。
慕容薇手抚焦尾,遐想当年,颠末端大悲大喜,心境竟然一片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