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末路相逢[第3页/共4页]

毕竟她在来途上早就花光了川资，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一餐饱饭了，踌躇了一会儿，罗锦棠背着陈淮安的尸身推开门，走入劈面而来的风雪当中，边狠狠嚼了一口那块软馍，边拖着陈淮安高大的躯体，吃力的往前走着。

打来水替陈淮安擦洁净了身子，罗锦棠替他换上那套洁净的，宝蓝面，绣卍字纹的，恰合他身高的寿衣，着在身上，整整齐齐，干清干净，就是具面子的尸身了。

纷繁扬扬的大雪落下来，覆盖六合，终究，也将俩人全部儿的罩在了里头。

可她也伤他颇深，深到他连活着见她都不肯意，他只想看一眼她那薄薄瘦瘦的肩膀，看一眼她沉寂时敬爱可亲的面庞，可一想起她那刻薄的，刀子似的嘴巴，于这穷途末路当中，陈淮安不想再给本身添堵，再听她的抱怨和谩骂。

然后罗锦棠便跟着陈淮安到了都城。

陈淮安屡考不中，罗锦棠也没把这当会事儿，只当他这辈子就是个落第秀才的命了。

谁晓得俄然有一天，陈家竟说他非是自家亲生的，而他的生父在外颠簸了几年以后，因天子知遇，竟然在朝做起了大官，要把他这个儿子认归去。

就算最后在党斗中落败，被放逐到幽州做夫役，陈淮安也不恨谁。毕竟他平生做过的好事不计其数，若果然遭天谴，雷都要劈死他好几次。

骂过了，哭过了，恨不得一脚将陈淮安踩死过了，罗锦棠卸下承担，从中拿出一套干清干净的灰色寿衣来。

两个衙役围着炭火汹燃的火炉，嚼着拳头大，烤成两面焦香，内瓤软糯的明白馒头，喝着火边熬出来的，苦中带着些涩的砖茶，便见那瘦瘦高高的女子一边嚼着块馍，风雪寒天当中，拖着陈淮安的身子，一步一步，吃力的往前挪着，仿佛想要背负着那高大结实，仿似铁塔般的男人分开这座打铁场，于那更广漠的六合当中去。

厥后俩人分炊出来伶仃过，做起了小买卖，日子还算过的红火，那也是俩人一辈子最恩爱的一段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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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甘，为何还不肯死？

鬼嚎似的北风夹着雪沫子砸在脸上，又冷又寒，眼泪顿时就固结成了透明的冰贴在脸上，可锦棠并不感觉冷，生来的磨难，为人三十年的挣扎在一刹时散去，反而顿生一种摆脱之感。

青年时恰逢生父官途起复，位极人臣，他也跟着入朝为官，以秀才之身一起做到大学士，父子双阁老，齐齐伴于君前，朝中党派纷争，他周旋此中，十年不衰，也曾解除异已痛下杀手，也曾为国为民推行良策，好事做绝，功德做尽，无愧于六合君臣父子。

这是陈淮安彻夜的晚餐，接过馍和奶/子，他回身就坐到了墙角一堆披发着臭汗腥气的烂褥子上，不吃那馍，也不喝奶/子，就只在手中拿着，望着不远处将熄的火灶而发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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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罗锦棠这平生，委实算是毁在陈淮安手上的。

两个衙役相互使个眼色，心说朝廷几方交代要陈淮安死，他们这是用了最温情的体例，陈淮安不肯吃，必然是晓得此中有毒。要不，我们心狠一点，趁着他刚打完铁怠倦有力，生杀吧。

一指头戳在陈淮安的脑门儿上，再看一眼他乌青的嘴唇，罗锦棠忽而回味过来，此人已经死了，既人都死了，当初那么多的仇恨都烟消云散，另有甚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