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第1页/共2页]
她这才提笔在帕上写了那么几句诗,承贰情意,无以回报,收下他的那把弯刀,把这块手绢递给秦显,上头墨色未干,他另有弯刀,她却身无长物,能给的只要这么几件旧东西,他只看一眼就笑起来,把这块帕子贴身藏住。天光越暗,山色越浓,他让她等动静,只怕没这么快就传返来,不知成果如何,心中如何都难安宁,读上一段书,她就停下来往外看上一眼,仿佛这么看着,他就能来了。饮冰点了灯,炊雪替她换了热茶,秦显没有碰她,她们反而更加谨慎了,待她比本来还更恭敬,谨慎翼翼劝她:公主歇一歇罢,天暗了,看多了书伤眼睛。
她恋慕广德公主有无数宠嬖,也恋慕过那一池子的芙蓉灯,萤火亮了一夜,同满天星斗相映,可这些到得现在都想不起来了,她冷着脸挥退了宫人,躺在床上合放睡着,手上摸着弯刀,掌心就贴着那块红宝石,直把它捂得发热。第二日她寻出一条从蜀地带出来的旧帕,这还是她在蜀地闺阁中时做的绣活,她的那座阁前遍植兰草,就叫兰阁,秦显出去的时候,兵丁把那一地的兰草踏得满地碎叶,那会儿她就在窗中看他,有两盆穗兰正在着花。那两盆花一左一右摆在门前,他在门前停下了,他没有踢倒兰花。碧微磨了墨,放开那条旧帕,却久久未曾在那帕子上写下一句话,正自咬唇入迷,就见他又来了,隔着雨又来了。
自入了夏,京都便时不时要落上一场雨,这场雨已经下了两天了,望着檐外大雨,她怔怔入迷,耳里除了雨声甚么都听不见,殿中铜鹤香炉里点着梅花香饼,卷烟一缕带着湿气钻入鼻尖。秦显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躲避开不见他,又另有第二回,只当两人最多如此,可她没想过,他会隔着如许的雨来看她,又问她那么一句话。太子喜好她,已经是全部离宫都晓得的事,就连赵太后都觉出来些,看她的时候意味深长,她既不能回嘴又不能承认,答允他不是,回拒他也不是。秦显每回看她,都这么用力,目光灼灼好似火烧,如许的情状如何瞒得了人。她先是连昂都城不敢,接着就敢昂首了,再接着又敢说话,这才晓得秦显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可骇,跟她说话,总怕声量太大吓着了她。她还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连瞥见秦显都感觉心生靠近,离皇城如许远,身边一个旧人都没有,秦显来看她,送给她一堆瓷人瓷狗素缎罗扇,零琐细碎甚么都有,老是满满拿了来,往她殿中一放,如果她挑捡一下,他就很欢畅。
碧微应得一声,才往外望时,便远远瞥见有一点灯火,越飘越近,她忽的立起来,撑着桌子去看,心口咚咚跳个不断,这时候过来,会不会是来报信的人。她一站起来,饮冰炊雪两个便也跟着去看,夜色太浓看不清楚,山里比外头暗得更早,灯火被浓荫遮住,时隐时现,待走得更近,才瞥见是个小寺人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提着灯。
他如果想,床上榻上地上毯上,甚么处所都是能够的,没有会来禁止他,炊雪饮冰不会,赵太后也不会,但是他没有,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一片衣角。秦显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高大的一个,仿佛伸手就能打她,一只手就能把她的脖子给拧断,可他向来也没碰过她,靠得这么近,都能闻见他身上的水气,又有汗又有雨,鼻尖缭绕,挥之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