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仙打玛丽亚[第2页/共4页]

一行人错身而过期，一名墨蓝色绒线衫的年青人正在向火伴讲诉此行香港的妙闻，内华达口音夸大的过了头。

门合拢，两名妇人一同转头，往那潮湿低矮的床塌看去。

老鸨不觉得然：“她若读懂那封信，就该明白，他相公不会要她了。即便去了温哥华，也无路可走，留下来，尚且另有口饭吃。”

“克劳――”

老鸨子抻长了脖子，以一口糟糕英文大声回应：“她在睡觉。睡觉的人很沉。等一等，先生，等一等。”

“来了。”

正如这仙打玛丽亚号上的搭客们。

门翻开，罗文将少女背在背上，随安德烈・克劳馥派来的仆人一同往外走。

这一日气候并不太好。浑沌波浪一阵阵拍打上来，Santa Maria号远洋邮轮行在一望无边的风波之上，粗笨的金属一起劈波斩浪，收回沉闷哀恸的钝响。

航程行进到第二十七日，明日便要到埠了。

被拐的少女当中有一名广东新妇。本是要去温哥华寻新婚夫婿，却被拐子骗上这艘开往金山的船。穷途末路之下吞食疔疮药他杀，和睦的东岸白人随行的家庭大夫刚巧路过，大发善心将她救回一命。人估客谎称她是一名美籍华人留在广东乡间的小女儿。为了掩人耳目，人估客乃至不吝血本，从海员处低价买入一张三等舱船票，为这名女仔置了一张床位便利医治。

那女仔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典范东方面孔：巴掌大的微凸面庞，五官无可抉剔，只稍嫌寡淡；惨白清秀一张面庞，唇上没有半点赤色；黑而密的长发，可惜太久没洗，看起来有些油腻打结。

这座移民站是专诚为中国人设立的。八十年来，日趋森严的排华法案，与这筛查轨制极其严苛的天使岛移民站，联袂将近乎百分之九十五的华人排拒在新大陆以外。

姜素道：“是清远乡间人，嫁到英德茶商温家作二房媳妇。那二少爷早些年便去温埠读书经商，现在已是个富贾。在百多年出洋美洲的金山客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

“若不是为这个，我何至于为她买这檀香山客人走后空下的三等舱，还冒死为她寻大夫？如果别的女仔，趁夜抛尸海底――”

“你名下过境一个女仔，可从我处抽她五成卖身利――先别急，连我也只拿两分。走这一趟到埠金山的船可不比往年，也不比从西雅图出境那么便当。天使岛海关但是专为黄人设立的，这三分天然要留待办理白鬼差人。不然你你觉得钱哪赚的这么轻易？”

她不成置信的转头去，两手一齐用力去掰。舷窗的光里反射出一张侧影，那侧影上装点了满头的金饰与一只狠戾的鹰钩鼻子。

这大陆对那陈腐的黄皮肤人种实在不太友爱。

甲等舱的白种高朋们吸着哈瓦那雪茄，在暖和沙龙的壁炉旁浏览报纸；二等舱出洋探亲的中产阶层家庭的年青人们在船面上啜饮中国红茶，笑谈着抚玩海上日落；三等舱的劣等水兵，与公费出洋留学的男门生趁机与年青密斯扳话，抓住最后机会寻觅艳遇……只要很少一部分海员与大副晓得，某一间，抑或两间本来用以囤积蔬菜的货舱，早已被低价出售给了唐人街与南中国船埠上赫赫驰名的人估客，用以储存他们的货色――一舱拐卖来的女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