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汉冲帝刘炳[第1页/共4页]
建康元年正月的事我记得格外清楚。那天我正蹲在殿门口玩雪,把积雪捏成个小人儿。俄然闻声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脚步声,一昂首就瞥见乌泱泱的人群往这边涌。打头的寺人捧着黄绫圣旨,背面跟着的羽林卫铁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子。娘疯了一样从屋里冲出来,发髻都散了半边,死死把我箍在怀里。我闻声圣旨上说"皇嗣刘炳,即天子位",娘的手指几近要掐进我肩膀里。
梁冀第一次伶仃见我是在仲春末。那天我正趴在案几上描红,俄然闻见股腥膻味。昂首就瞥见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堵在门口,貂裘大氅上还挂着未化的冰碴子。他腰间的环首刀当啷作响,靴子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寒光。"陛下克日读的甚么书啊?"他说话时暴露镶金的门牙,手指捏着我刚写的竹简咯咯响。我闻到他袖口有铁锈味,厥后才明白那是人血干枯的气味。
三月初七夜里起了大风。我躺在龙床上数帐顶的流苏,忽听得外头传来哭喊声。守夜的宫女提着宫灯往外张望,火光里映出几个黑影正拖着甚么往西边去。第二天小黄门来送早膳时眼睛肿得像桃子,我问起昨夜的事,他扑通跪下直打摆子:"陛下...慎夫人她...她出错跌进太液池了..."可我清楚记得慎夫人是住在西宫最怕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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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建议高热,梦里满是杜乔缺了牙的笑。太医令来诊脉时说我是"邪风入体",实在我晓得是那碗褐色的汤药有题目。迷含混糊间闻声梁太后在屏风外生机:"让你们看个孩子都看不住..."有个衰老声音回话:"李固弟子还在冀州活动,不如让渤海王..."我冒死想睁眼,却像被压在了泰山底下。
我娘说生我那会儿,永和五年的洛阳城正刮着黄沙。她躺在掖庭的偏殿里,听着外头宫人们踩在青砖上短促的脚步声,指甲抠进床沿裂开的木头缝里。接生的老嬷嬷往她嘴里塞了块布巾,"朱紫忍忍,这胎位像是要转过来"。她厥后总爱摸着我的头念叨,说我天生就是个犟脾气,非得头朝上倒着往人间里扎。
三月初三上巳节,宫人们都去曲水流觞了。我支开宫人爬到宣室殿屋脊上,远处的洛水像条银腰带。风把梁冀府上的笙箫声送过来,里头异化着女人的惨叫。我摸到脊兽嘴里含着颗石珠子,用力抠下来扔向那片灯火透明的楼阁——就像那年夏季扔雪人那样。石子在夜空中划了道弧线,还式微地就被暗中淹没了。
崇德殿里跪着个浑身血污的人,梁冀的环首刀正架在他脖子上。我认出来是客岁给我讲过《禹贡》的议郎杜乔,他官帽早不知掉哪儿去了,斑白胡子被血黏成绺。"这老匹夫竟敢私通清河王!"梁冀的刀尖挑开杜乔的衣衿,暴露贴身藏着的绢帛。我盯着杜乔翕动的嘴唇,俄然想起他教我认舆图时说的话:"江河走势如同掌纹,陛下要记得天下事活着的。"
即位那天卯时三刻就被拽起来。礼官往我身上套的衮服沉得压脖子,十二旒冕冠的玉珠串子老往眼睛里晃。梁太后站在丹墀上冲我笑,可她手上戴的鎏金护甲硌得我手腕生疼。太尉李固捧着传国玉玺跪在阶下,我伸手去够阿谁亮晶晶的石头,底下跪着的百官俄然山呼万岁,吓得我把玉玺摔在御座上,梁太后的脸当时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