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汉惠帝刘盈[第2页/共2页]
飘太长安城墙时,夯土里的永宁砖俄然发烫。我伸手去摸,惊觉本身已经穿墙而过。城外麦田青黄相接,老农扶着犁耙冲我点头,田垄间跑着七八个总角小儿。这才看清他们手里举的不是纸鸢,是各色布条扎的幡旗。
面前开端发花,未央宫的朱漆柱子渐渐洇成一片。恍忽瞥见快意穿戴赵王冠服朝我招手,手里攥着串紫桑葚。我想笑他衣裳穿歪了,张嘴却呛出口血沫子。春陀的哭声忽远忽近,倒像是那年上巳节,渭河边的踏歌声。
头回见着人彘是期近位后的第三个月。那天阿母说带我看新奇玩意,转过永巷最深的宫室,我闻着血腥味就反胃。两个大瓮里泡着的东西还在爬动,阿母捏着我后颈说:"盈儿看细心,这就是跟你抢太子位的人。"我吐得昏入夜地,厥后三个月见着肉汤就颤栗。那晚我躲在寝殿里哭,老寺人春陀跪着劝:"陛下得把眼泪咽归去,这宫里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睛。"
雨声垂垂小了,春陀给我掖被角的手俄然僵住。我闻声铜壶滴漏的声音变得特别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脑仁上。阿母的护甲刮过我的额头,凉得砭骨。我想起那年她给我缝冬衣,针尖扎破手指,血珠子滚在狐裘上,她笑着说“这抹红倒是喜庆”。现在她手上的金护甲能划破喉咙,却缝不出一件和缓衣裳。
最痛快是苗条安城墙那两年。我整天往工地上跑,跟工匠们蹲着吃黍米饭。有个老石工说我命里带土,该多沾地气。公然,夯土墙垒到三丈高时,我饭量比畴前大了两碗。有次阿母派人来催我回宫,我用心把黄泥抹在龙袍上,归去气得阿母摔了玉快意。可夜里摸着粗粝的城墙砖,倒比摸着玉玺结壮。
阿姐鲁元抱着外甥女张嫣进宫那天,我正跟几个小黄门斗蛐蛐。小丫头才十岁,揪着我衣角喊娘舅,红头绳扎的双丫髻一晃一晃的。谁知三个月后大婚,龙凤烛照得未央宫通红,我的新娘子还是这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合卺酒泼了半盏在她嫁衣上,我抖动手给她擦,闻声她带着哭腔问:"娘舅,我今后还能回家放纸鸢么?"那晚我睡在外殿,听着更漏声数到三百下。
喉咙里的血块俄然化了,我竟能出声:“阿母...长安城...修健壮了...”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我知她听得懂。当年修城墙时,我在夯土里埋了块青砖,上头刻着“永宁”两个字。阿母的指甲掐进我掌心,我闻见她身上沉水香混着铁锈味——本来太后凤袍的袖口也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