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汉平帝刘衎[第1页/共2页]

马车颠末渭水时，我偷偷翻开车帘。河面漂着零散的槐花瓣，像极了母亲生辰时撒的香屑。押送官俄然挥鞭抽在我手背，那道疤至今还横在指节上，每逢阴雨天就模糊发痒。

最好笑的是赐婚那日。十四岁的王嬿穿戴不称身的翟衣，发间凤钗倾斜着，倒像只吃惊的鹌鹑。合卺酒刚沾唇她就呛得满脸通红，我趁机把酒泼在袖子里——父亲说过，中山王家的人，毫不能醉在外人面前。

最后那碗药特别甜。我摸着枕下汇集的物件：父亲的玉韘、母亲的步摇、刘信的玉带钩、王嬿的槐花饼油纸……恍忽闻声宫墙外有布谷鸟在叫。此次是真的春季要来了吧？认识消逝前，我俄然看清梁柱上赤龙的眼睛——那对夜明珠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黑曜石，正往下淌着朱砂色的泪。

回宫路上撞见王舜（王莽堂弟）领着虎贲卫，他佩剑上的血珠滴在雪地里，像极了母亲嫁妆里的珊瑚珠子。第二日朝会，王莽说中山国闹了马瘟，要派医官去诊治。我死死攥着玉带钩，直到掌心被纹路硌出血痕。

“陛下，该喝药了。”张让的漆盘永久定时，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我盯着碗底沉淀的朱砂色，俄然闻声宫墙别传来熟谙的布谷鸟叫。春猎时节的鸟鸣不该呈现在腊月，就像九岁的孩子不该穿戴玄色十二章纹衮服，跪在太庙里听八十老臣哭先帝。

元始五年除夕，王嬿俄然塞给我一包槐花饼。她手上烫了三个水泡，说是偷学了中山国的做法。我们躲在麒麟阁分食时，她俄然哭着说父亲要送她去匈奴和亲。“陛下可知，我卧房的熏香里掺了麝香？”她褪下衣袖，臂上青紫的掐痕像条扭曲的蛇。

“衎儿要记着，进了未央宫千万别碰红色的果子。”母亲最后把我搂得骨头生疼，她发间的桂花油混着泪水，在我衣衿上洇出深色的花。来接驾的羽林卫统领姓王，铠甲上沾着新奇的血腥气，厥后我才晓得，那天他们刚“护送”我的三位堂兄去了封地。

元始四年冬至夜，我在温室殿炭盆里发明了带血的绢书。表兄刘信的笔迹我认得，他约我三今后在博望苑竹林会面。那夜雪下得急，我裹着白狐裘摸到竹林时，只瞥见满地断箭和半截玉带钩——和母亲当年送我的一模一样。

有次几乎露馅。卖胡饼的老丈多找了我两枚五铢钱，追着喊“小公公”时，刚巧撞见王宇（王莽宗子）的车驾。我躲进染坊的靛青缸里，归去后高烧三日，梦里满是爬动的蓝虫子。今后密道口就多了把铜锁，钥匙吞在张让养的狸奴肚子里。

毕竟没能迈出那一步。王莽的玄色大氅从巷角转出来时，我竟感觉摆脱。他掌心躺着半块麦芽饴，和我幼时偷藏的一模一样。“陛下该回宫了。”雪地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极了太庙里胶葛的龙蟒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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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明那条密道纯属偶尔。元始三年夏，我在石渠阁翻找《山海经》时，铜灯底座俄然转了半圈。霉湿的暗道通向城西阛阓，墙角的老鼠比宫里的还肥。那半年我常扮作小黄门溜出去，在西市酒坊听游侠儿骂“安汉公”，他们说王莽的女儿实在是个石女，以是才塞给我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