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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说甚么？”

“你四婶可没钱借给你，咱家的银钱可都在娘那儿，你管娘要去！”孙氏拍拍屁股站起来就往屋里去了，懒得再和招儿废话。

世人只知首辅大人待人亲和，礼贤下士，殊不知首辅大人也有阴狠暴虐的一面。这些年凡是有人想从他之前的旧事中做文章的，十足做了孤魂野鬼。此中到底又添了多少条冤魂谁也不知，能晓得的大略也只要王铭晟这个‘苦主’。

薛狗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望了望四周，内心才终究安稳了一些。

……

冷风顺着破了洞的窗户纸里钻出去，兜头就吹了薛狗子一脸冰寒。

王铭晟一贯以沉稳内敛，深藏不露而著称，人前笑得如此畅快，大略也是第一次。

与此同时，沈平发笑了一下，“罢，我竟忘了你去看过她，才会来这里，她才不会占我这些便宜。”这话音很小，近似咛喃，招儿只顾得去看衣裳，并没有听清楚。

招儿撇了撇嘴，撩起门帘子走出来，迎头就撞上薛狗子看着她的眼睛。

公然招儿前脚进屋，后脚赵氏就站在门口骂孙氏：“你猪圈还没洗洁净，这又回屋里挺尸？”

“大人，该喝药了。”

他们来能做甚么？还不是觉得他的病是权宜之计，等着他站起来持续带着他们和天子斗，但是他是真病了，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薛狗子感受本身的头很疼，像似被人狠狠用锄头打了。他想撑着坐起来，倒是浑身有力，又摔回炕上。

八股文取题来自四书五经，由破题、承题、起讲、动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构成，看似僵化呆板，实则做好一篇八股文并不轻易。若真是觉得只读四书五经足以，那就错了，不说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起码方方面面都有涉足，方能做出一篇花团锦簇、言之有物的好文章。

可那又如何呢？

哦, 不, 他现在已经不是首辅了。

他虽名为三掌柜，却并不是这家店的三掌柜，而是全部‘和荣盛’的三掌柜，只是在他的决计要求下，才会常驻在夏县。

再以后没有下文。

他躺在一张炕上，身上盖了床半新不旧的被子，被面看起来倒是洁净整齐，实则内里的棉花瓤子已经硬了。

孙氏夙来都是只进不出的性子，想让她拿出一文钱比登天还难，更何况是借给二房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说你抛妻弃子还是太给你留面子了，应当是杀妻灭子才对，是不是，薛大人？”

“王大人怎会有空来看老夫？”

听到这个声音，薛庭儴面前的迷雾俄然散开，他一个打挺倏然从梦中醒来。入目之间又是这间暗淡的阁房，胡三那张并欠都雅乃至有些丑恶的脸，氛围中满盈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儿，仿佛另有腐朽的气味在悄悄飞舞。

而正对着他的炕脚，放着一排深棕色炕柜，柜上嵌有黄铜裸钉的折叶和铜穗拉手，其上砥砺着简朴的祥云流水纹，看起来厚重而不失风雅。虽在大户人家里算不得甚么，但在农户人家已经算是一件能拿得脱手的家具了。

招儿的嗓门特别清脆，这话天然不止是说给孙氏听的，还是说给坐在正房堂屋里赵氏听的。

*

“那大人您再睡一会儿。”

“不见。”

薛庭儴被撑起来喂药，他已病入膏肓，连喝药都得有人奉侍，那里还像阿谁位极人臣, 纵横朝堂几十年的薛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