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此身良苦(3)[第2页/共4页]
天子心中大恸,仰起脸来:“皇祖母,她不是玄烨的疽疮,她是玄烨的命。皇祖母断不能要了孙儿的命去。”
碧落出去,因是日日见驾的人,只屈膝请了个双安。太皇太后问她:“卫主子常日里都喜好做些甚么?”碧落想了想,说:“主子常日里,不过是读誊写字,做些针线活计。主子将主子这几日读的书另有针黹箧子都取来了。”
天子又微微一笑,道:“你又没出错,朕为甚么要惩罚你?”却望也未曾望向他一眼,只说:“朕乏了,你跪安吧。”
太皇太后却问:“今儿下午的进讲,讲了甚么书?”天子答:“今儿张英讲的《尚书》。”太皇太后道:“你五岁进学,皇祖母这几个孙儿里头,你读书是最上心的。厥后上书房的徒弟教《大学》,你每日一字不落将生课默写出来,皇祖母欢乐极了,择其精要,让你每日必诵,你可还记得?”
太皇太后话句里透着无尽的沉痛:“玄烨啊玄烨,你为了一个女人,一再失态,你叫皇祖母如何说你?你如许行事,与前朝昏君有何差?”天子背内心早生出一身盗汗,道:“昨夜之事是孙儿拿的主张,孙儿行事胡涂,与旁人并不相干,求皇祖母惩罚孙儿。且画珠算不得无辜,还望皇祖母明察。”太皇太后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即使她有一万个不是,即使是她将计就计在糕里下了红花,可到底也没伤着琳琅,她罪不至死。何况她还怀着你的骨肉,你如何能下如许的狠手——虎毒尚不食子,此事如果鼓吹出去,史乘上该如何写?莫非为了保护一个女人,你连本性人伦都不要了?”天子身子微微一动,伏身又磕了一个头。
太皇太后沉声道:“你底子忘不了!”抽出大迎枕下铺的三尺黄绫子,顺手往地上一掷。那绫子极轻浮,飘飘荡拂在半空里展开来,像是好天碧空极遥处一缕柔云,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太皇太后叮咛苏茉尔道:“拿去给琳琅,就说是我赏她。”天子如五雷轰顶,见苏茉尔承诺着去拾,情急之下一手将苏茉尔推个趔趄,已经将那黄绫紧紧攥住,叫了一声:“皇祖母。”俄然惊觉来龙去脉,犹未肯信,喃喃自语:“是您——本来是您。”
太皇太后悄悄吁了口气:“刮骨疗伤,懦夫断腕。长痛不如短痛,你是我们满洲顶天登时的男儿,更是大清的天子,万民的天子,更要拿得起,放得下。就让皇祖母替你告终这桩苦衷。”
太皇太后又道:“如果旁的事情,一百件一千件皇祖母都依你,但是你看,你如许放不下,她终归是你梗在心上的一根刺,不时候刻都会让你乱了心神。你让纳兰性德去管上驷院,打发得他远远儿的,但是今儿你还是差点扼死了他。他是谁?他是我们朝中重臣明珠的宗子。你心中存着私怨,岂不叫臣子寒心?你一贯对后宫一视同仁,但是现在一出了事情,你就乱了方寸,宁朱紫当然犯下滔天大错,可你也不能如许措置。你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胡涂。旁人犯了胡涂不打紧,我们大清的基业,可容不得你有半分胡涂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