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兰襟亲结(3)[第1页/共4页]
天子亦不说话,亦久久不转动,脸庞贴着她的鬓发。过了好久,方道:“你那日没有唱完,本日重新唱一遍吧。”
悠悠扎,巴布扎,小阿哥,快睡吧,阿玛出挞伐马啦。
颇尔盆只觉如五雷轰顶,内心悚惶非常,脱口斥道:“胡扯!皇上如何会不见了?”这南苑行宫里,虽比不得禁中,但还是里三层外三层,跸防是滴水不漏,密如铁桶。而天子御驾,等闲身边寺人宫女总稀有十人,就算在宫中来去,也有十数人跟着服侍,那里能有“不见了”这一说?
琳琅见他目光暖和,一双眸子里瞳人清澈,黑得几近能瞧见本身的倒影,直要望到民气里去似的。内心如绊着双丝网,何止千结万结,纠葛乱理,竟不敢再与他对视。掉转脸去,内心怦怦直跳。天子握着她的手,却渐渐地攥得紧了。距得近了,天子衣袖间有幽幽的龙涎香气,叫她微微眩晕,仿佛透不过气来。距得太近,瞻仰只见他清峻的脸庞表面,眉宇间却错综庞大,她不懂,更不肯去考虑。
悠悠扎,巴布扎,小阿哥,睡觉啦。
只听那统领道:“皇上要赏雪,出了正殿,往海子边走了一走,又叫预备马。梁公公原说要传御前侍卫来服侍,皇上只说不消,又不让人跟着,骑了马沿着海子往上去了,快一个时候了结不见返来。梁公公这会子已经急得要疯了。”
纳兰忙上马,号召了扈从的兵丁帮手推车,十余人悄悄松松便扶了那骡车起来。纳兰心下一松,回身正待认镫上马,俄然风过,吹起骡车幔帐,模糊极淡薄的暗香,倒是魂牵梦萦,永志难忘的熟谙。心下惊痛,蓦地掉转头去,怔怔地望着骡车幔帐,仿佛要看破那厚厚的青呢毡子似的。
天子不由笑道:“虽是阿谀,但实在叫人听了内心舒坦。我只是奇特,你到底藏了多少本领,连经史子集你竟都读过,起先还欺君罔上,叫我觉得你不识字。”琳琅脸上微微一红,垂下头去说:“不敢欺瞒万岁爷,只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且太宗天子祖训,宫人不让识字。”天子寂静了半晌,俄然悄悄叹了口气:“六宫主位,不识字的也多。偶然返来乏透了,想讲句笑话儿,她们也一定能懂。”
南苑处所逼仄,自是比不得宫内。驻跸关防是首要,幸亏丰台大营近在天涯,随扈而来的御营亲兵驻下,核心抽调丰台大营的禁旅八旗。颇尔盆领内大臣,上任不久即赶上如许差事,未免诸事有些抓忙。纳兰原是常常随扈,晓得中间的关窍,从旁帮衬一二,倒也到处安插得安妥。
这日气候阴沉,过了中午下起雪珠子,如椒盐,如细粉,零零散星撒落着。颇尔盆亲身带人巡查了关防,回到直房里,一双鹿皮油靴早沁湿了,套在脚上湿冷彻骨。服侍他的戈什哈忙上来替他脱了靴子,又移过炭盆来,道:“大人,直房里没脚炉,您姑息着烤烤。”颇尔盆本感觉那棉布袜子湿透了贴在肉上,连脚得冻得失了知觉,伸着脚让炭火烘着,和缓着垂垂缓过劲来。忽见棉布帘子一挑,有人出去,恰是南宫正殿的御前侍卫统领,身上穿戴湿淋淋的油衣大氅,脸上冻得白一块红一块,神采仓促短促,打了个千儿,只吃力隧道:“官大人,出事了。”
等索额图跪安退下,天子方起家回暖阁。琳琅本坐在炕前小杌子上固执珠线打络子,神采却有些怔忡不宁,连天子出去也没留意,蓦地间忽见那明黄翻袖斜刺里拂在络子上。天子的声音很愉悦:“这个是打来做甚么的?”却将她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叫了声:“万岁爷。”天子握了她的手,问:“手如何如许凉?是不是才刚受了风寒?”她悄悄摇了点头,低声道:“琳琅在悔怨――”语气稍稍呆滞,旋即黯然:“不该叫万岁爷带了我去骑马,惹得大臣们都担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是琳琅累及万岁爷有伤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