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为谁春(1)[第2页/共5页]
那雪绵绵下了半夜,到下半夜却晴了。一轮斜月低低挂在西墙之上,照着雪光清冷,映得那窗纸透亮发白。琳琅睡得迷含混糊,睡眼惺忪地翻个身,还觉得是天亮了,怕误了时候,坐起来听,远远打过了四更,复又躺下。画珠也醒了,却渐渐牵过枕巾拭一拭眼角。琳琅问:“又梦见你额娘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玉箸笑起来:“提那羊角灯去,细心脚下别摔着。”
冯渭捧着那烫手山芋,咬了一口,烫得在舌尖上打个滚就胡乱吞下去,对玉箸说道:“玉姑姑,画珠姐姐是出落得更加进宜了,赶明儿得了高枝,也好提携我们过两天面子日子。”画珠便啐他一口:“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没有那好命。”冯渭往手上呼呼吹着气:“你别说,这宫里头的事,还真说不准。就拿那端主子来讲,还没有画珠姐姐你模样生得好,谁想获得她有明天?”
话犹未落,却听门外有人问:“玉姑姑这又是在骂谁呢?”跟着帘子一挑,出去小我,穿一身青袍子,进了屋子先摘了帽子,一面掸着缨子上的雪珠,一面笑着说:“大正月里,您白叟家就甭经验她们了。”
每日里辰正时分衣服就送到浣衣房里来了。玉箸分拨了野生,琳琅、画珠所属一班十二小我,向例专事熨烫。琳琅向来做事详确,以是不消玉箸叮嘱,起首将那件玄色纳绣团章龙纹的袍子铺在板上,拿水喷了,一回身去取熨斗,不由问:“谁又拿了我的熨斗去了?”画珠隔着衣裳架子向她伸一伸头,说:“好mm,我赶工夫,先借我用一用。”琳琅犹未答话,玉箸已经说:“画珠,你终归有一日要懒出弊端来。”画珠在花花绿绿的衣裳间向她扮个鬼脸,琳琅别的拿熨斗夹了炭烧着,一面俯下身仔细看那衣裳:“这模样草率,连这滚边开线也不说一声,转头交上去,又有得饥荒。”
直房里笼了地炕火龙,又生着两个炭盆,用的银骨炭,烧得如红宝石一样,绝无哔剥之声。琳琅劈面叫炭火的暖气一扑,半晌才缓过劲来。芸初说:“外头真是冷,冻得脑筋都要僵了似的。”将本身的手炉递给琳琅,叫小寺人倒了热茶来,又说:“还没吃晚餐吧,这饽饽是上头赏下来的,你也尝尝。”琳琅因而说:“路上正巧赶上荣主子,说过几日打发人来瞧你呢。”芸初听了,公然欢畅,问:“姐姐气色如何样?”
冯渭三口两口吞下去,拍了鼓掌说:“别忙着和我计算这个,主子的衣裳要紧。”画珠正走出去,说:“少拿主子压我们,这满屋子挂的、熨的都是主子的衣裳。”冯渭见画珠搭腔,不敢再装腔拿架子,只扯别的说:“琳琅,你这身新衣裳可真不错。”画珠说:“没上没下,琳琅也是你叫的,连声姐姐也不会称呼了?”冯渭只是笑嘻嘻的:“她和我是同年,我们不分大小。”琳琅不肯和他胡扯,只问:“但是要那件鸦青哔叽?”
荣嫔点点头,琳琅又存候谢恩,方才站起来。见荣嫔穿戴一件大红哔叽大氅,映着灯光滟滟生色,她在舆上侧了身跟琳琅说话,暴露内里一线宝蓝妆花百福缎袍,袖口出着三四寸的白狐风毛,悄悄软软拂在珐琅的铜手炉上,只问她:“这阵子可见到芸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