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兰襟亲结(1)[第3页/共5页]
那西洋水晶玻璃,尺许见方已经是价昂,像如许丈许来高的大玻璃,且有如许多十余扇,世人皆是见所未见。平常达官朱紫也有效玻璃窗,多不过径尺。像如许万金难寻的巨幅玻璃,只怕也唯有天潢贵胄方敢如此豪奢。席间便有人忍不住喝一声彩:“王爷,此情此景方是赏雪。”
厅门开处,靴声橐橐,落足倒是极轻。侍从拱卫如众星捧月,那人只穿一身装缎狐肷褶子,外系着玄狐大氅,那紫貂的风领衬出清峻的一张面孔,唇角犹含笑意。福全虽有三分酒意,这一吓酒醒了大半,慌乱里礼数却没忘,行了见驾的大礼,方道:“皇上驾幸,福全未及远迎,请皇上治福全大不敬之罪。”
福全与纳兰皆“嗻”了一声,因那内里的雪仍纷繁扬扬飘着,福全从梁九功手中接了大氅,亲身服侍天子穿上。簇拥着天子出了船厅,转过那湖石堆砌的假山,但见亭台楼阁皆如装在水晶盆里一样,小巧剔透。天子因见福全戴着一顶海龙拔针的软胎帽子,俄然一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两个趁着谙达打打盹,从上书房里翻窗子出来,溜到花圃里玩雪,最后不知为甚么恼了,结健结实打了一架。我滚到雪里,倒也没亏损,一举手就将你崭新的暖帽扔到海子里去了,气得你又狠狠给我一拳,打得我鼻梁上青了老迈一块。”
福全不由笑道:“皇上新擢了你将来的岳丈颇尔盆为内大臣,这扈驾的事,约莫是他上任的第一要务。”容若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抖,却溅出一滴酒来。福全于此事极是对劲,道:“万岁爷实在挂念你的事呢,问过我数次了。这年下纳彩,总得过了年才好纳征,再过几个月便可大办丧事了。”
天子笑道:“赶我走就是赶我走,我给个台阶你下,你反倒挑了然说。”福全也笑道:“皇上体恤主子,主子当然要顺杆往上爬。”虽是微服不宜张扬,还是亲身送出正门,与纳兰一同服侍天子上了马。天上的飞雪正垂垂飘得绵密,大队侍卫簇拥着御驾,只闻鸾铃声声,渐去渐远看不清了,惟见漫天飞雪,绵绵落着。
傍晚时分雪下大了,扯絮般落了一夜。第二天夙起,但见窗纸微白,向外一望,近处的屋宇、远处的六合只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一日并不当值,容若还是起得极早,丫头服侍用青盐漱了口,又换了衣裳。大丫头荷葆拿着海青哔叽的大氅,道:“老太太打发人来问呢,叫大爷出来吃早餐。”说话间便将大氅悄悄一抖,替容若披在肩头。容若微微皱眉,目光只是向外凝睇,只见六合间如撒盐,如飞絮,绵绵无声。
那松鼠窜得极快,但天子微服出宫,所带的侍从皆是御前侍卫中顶尖的妙手,一个个技艺极是敏捷,十余人远远奔出,四周合围,便将那松鼠逼住。那小松鼠错愕失措,径直向三人脚下窜来。纳兰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它毛茸茸的尾巴,只听松鼠吱吱乱叫,却再也挣不脱他的掌心。
天子神采却非常闲适,亲手搀了他起来,道:“我因见雪下得大了——记得客岁大雪,顺天府曾报有屋舍为积雪压垮,致有死伤。摆布下午闲着,便出宫来看看,路过你宅前,顺道就出去瞧瞧你。是我不叫他们通传的,大雪天的,你们倒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