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回家过年(二)[第1页/共3页]
四十五回家过年(二)
是啊,你认得我?方斌把玉儿扶上车,用块手帕垫在横板上,让她坐好。
从县城到方斌家地点的文山乡,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班车破褴褛烂的,摇摇摆晃,有人招手就停下,挤满了扁担萝筐,一车的汗味脚臭,售票员手上一堆毛票,一元两元的,乃至另有五毛的。方斌让玉儿靠窗口坐着,脚边走道上放着两个大箱子。
夏季黑得早,天气很暗了。方斌的家,在一个垸子里,长长的河堤,两岸是三三两两的人家,这时有的人家已经开了电灯,稀稀拉拉,放眼看去就成了一长串。远远的,一簇簇杨树围在一起,高高的直插天空,杨树前面,就是生我养我的家!黑暗中有个衰老的声音传过来:方斌?是斌儿么?
划子达到龙阳县船埠,已是下午三四点。下了船,方斌和黄玉蓉,一人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沿着衡岳路前行。县城不大,只要一横一向两条大街,横的叫衡岳路,直的叫钟杨路,记念钟相杨幺叛逆。衡岳路是一条老街,不宽,两边种满法国梧桐,早已落尽枝叶,枯瘦寒伧;大街两边的屋子,多是两三层小楼,人字形的屋脊,红墙黑瓦,班驳陆离;水泥电线杆几十米就一根,电话线电线网线另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线,裹在一起,纵横交叉;空中倒还洁净,深冬的风,从河里,从湖中,打着吼怒清闲而来,又旋着圈儿,逶迤而去,碰到人的手上身上脸上,硬硬的冷冷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方斌给玉儿戴上风衣帽子,心疼地问:冷吧?玉儿的脸和嘴唇,都冻得红红的,却仰起了脸,斜睨方斌一眼,笑意盎然,不冷,就是风大。方斌内心暧融融的,牵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给她揉搓,是啊,湖里的风大,也最催人老。你看过往的女人小伙,脸上都有两块暗红的印子,我们这里叫湖风印,都是风吹的。方斌一边说一边死力忍着笑。
哎---女仆人长叹一声,要返来就好啰!都三四年没回家过年了,一边抹泪一边说,冇得钱的又不但你一个,如何那样憨,年都不返来过?爹娘都不要了啊?一边说一边哭。说得方斌内心一酸,玉儿也冷静地流起了眼泪。
过了君子山不远,方斌黄玉蓉就换乘了划子入沅江。湘资沅澧四大水系,是江南省的四条大河。方斌的故乡龙阳县,处东平湖西滨,东吴时即设县,春秋末年,范蠡作五湖游,曾客寓县境,蠡湖之名犹存。三闾大夫屈原行吟沧港,渔歌互答,相传便是这里。因东平湖逐年萎缩,垂垂地离湖心越来越远,水退人进,围湖造田,修了一个又一个垸子,代代繁衍,人丁渐多,所得有限,加上五六十年代血吸虫残虐,旱涝相侵,处所就很凋蔽。这些年,年青人大多出门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不过,他们用打工挣来的心血钱,建起了幢幢小楼,即便是家徒四壁,这个架子也是要端起来的。一起所见,小楼与土坯房并立,富丽与脏乱常存。
方斌,我该当叫你父母甚么啊?玉儿望着越来越近的家,有点忐忑不安。方斌不假思考,当然跟我一样,叫爹娘啊?玉儿不说话,方斌晓得,玉儿从没有拂逆过他,不说话就是有分歧的设法,因而呵呵一笑,不风俗啊?那就叫伯父伯母吧。看她有点严峻,握住她的手,嘻嘻一笑,你猜我们这儿管弟弟叫甚么?玉儿晓得方斌在欣喜本身,心儿甜甜地,手掌让他握着,暧暧地,偏了头倚靠在他肩膀上,哪如何猜获得啊?方斌感受心都要醉了,在她手上悄悄拍了几下,我就晓得个懒婆娘!还没猜呢,就说猜不到。我们这儿管弟弟不叫弟弟,叫老二,或许是老儿,归恰是这个音,到底是哪一个,我也没弄清。玉儿一听,脸燥得通红,偏过甚来看他,星眼迷离,在他手上悄悄一拧,又哄我了吧?哪有这么叫的?方斌先是一怔,顿时反应过来,玉儿必然是把老二两字划一于男人的小鸡鸡了,一急,这回我真的冇哄你,不跟你讲,回家会闹笑话的。玉儿柔媚地笑笑,真的冇哄我啊?归正让你哄风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