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合香（一）[第1页/共3页]

“哦。这么巧。我还想着这味道呢。”我道，“那也罢了，随便去做些甚么来吧。”别过甚去问陵容：“有皇上本日新赏的栗子糕，再来一碗八宝甜酪好不好？”

我只顾着低头刺绣，头也不抬道：“别说一架绣架，就是我要把宜芙馆门前的残荷全搬去了太液池，又有谁敢当我的面说个‘不’字？”

我捧了香薷饮在手，看着帘外宫女繁忙的身影，淡淡道：“当然要杖毙，再查下去就是宫闱丑闻，闹到言官和太后耳中事小，在臣民眼中恐怕是要堕了皇家威仪。”我悄悄咀嚼口中香薷，缓缓道：“我们都明白的原委皇上如何会不明白。只是临时动她不得。”

动静传来时我正与陵容绷了乌黑真丝绡在黑檀木架上合绣一幅双面绣。双面绣最讲究针功技能与绣者的眼力心机，要把成千上万个线头在绣品中藏得无踪无影，多一针，少一针，歪一针，斜一针都会使图案变形或变色。

陵容道：“姐姐说话总那么通俗。刺绣与心智又有何干？陵容不懂。”

他正剥着红菱，想是不惯做此事，剥得甚是陌生，乌黑果肉上班驳是没弄洁净的深红果皮。他道：“你是四郎的嬛嬛，身为夫君朕怎会不信你。”

我微一蜷指，抿一抿鬓发，一字一字道：“狡兔死，喽啰烹。我只等着慕容氏鸟尽弓藏那一日。”

我掌不住笑：“你如何也学得如许油嘴滑舌。”

说话间玄凌又吃了几枚，渐渐闭目回味，“这红菱的滋味清而不腻，便和你的琴声你的舞普通。”

心上暖洋洋的舒畅，冒充嗔道：“只为这个？难怪诸妃老说四郎偏疼我，看来不假呢。”

我轻笑，“说话如何爱拐弯抹角了。”

陵容放动手中丝线，抿嘴道：“是。遵姐姐之命。”遂慢里斯条道：“皇上要彻查，小唐就出首了，只是有人不想让皇上再查下去而教唆的棋子。”但是她又迷惑，“只是……皇上以玩忽职守罪惩办了小唐，杖毙了。”

我贴在他耳边软软道：“四郎为何信赖嬛嬛是明净的？”

他把我托在膝盖上一同剥菱吃，鬓角厮磨，红菱玉手，两人软洋洋说话，多么风景旖旎。

绣了一阵，手上开端出汗，怕弄污了丝线的色彩，起家去洗手。见室外浣碧细心挑着这一季衣裳的花色，碧绿衣裙似日光下袅袅凌波的一叶新荷翠色。耳垂上我新赠她的小指大的珍珠耳环跟着她一举一动晃如星辉。蓦地间想起甚么事，仿佛那一日在慎德堂的波折诡异里忆起了一丝半星敞亮的曙光，而那曙光背后是如何的残暴与浓黑，竟教我一时候不敢揭开去看上一眼。终究还是耐不住，如果真的，我何异于在枕榻之畔容别人同眠，更似悬利刃于头顶，危如累卵。深深吸一口气，朝外唤道：“浣碧——”

陵容俄然暴露近乎哀痛的神情，恍忽看着绣架上百种目炫狼籍的绿色丝线，一根一根细细撸顺了。我瞧着她的神情奇特，玄凌对她亦好，身为宠妃她另有何不满。但是陵容心机比旁人敏感，终不好去问。半晌方见她展颜道：““姐姐如何俄然想绣这劳什子了，费好大的工夫，劳心费心。”

陵容沉默半晌，拣一粒香药葡萄在口中渐渐嚼了，道：“陵容只是感觉姐姐辛苦。”

我打量她两眼，浅笑道：“前次你不是去御膳房领了木薯粉要做珍珠圆子么，去做些来当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