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十四回中[第3页/共3页]
顾冲喝一口茶,然后才正色道:“这延陵章氏,或该称兰陵章氏,原是鲁南处所缙绅。永嘉乱时,淮阴令萧整率族南迁,在常州侨置兰陵郡县;章氏随萧氏南渡,因而有这南兰陵的章氏一脉。向来以诗书传家,隋唐时便稀有人落第;宋朝科举大盛,三百年间常州府共登进士七百七十,而章姓者二十五,皆是他同宗一族。李郑虽只传了三代,章氏却连出两位传胪。及至我朝,首倡文教、大开科举,章家一门亦得当时,每代皆有登第。至文昭公,则不但是他这一支,也是章氏一门科举上鼎盛之事。而章氏典范之学,则是从西汉萧望之那一派来的,《诗》、《书》、《论语》研讨最深。文昭公又从黄无溪那边,得蕲州黄氏学问正统,现在一族皆从因而;治学既专深,又广授弟子,且多有所得,凡读书知文之人,无不肯与章家来往,故而名声愈大——也是以上他家虽几代以来都未曾真正退隐,也总爱以墨客散人自居,门楣到底不凡;便是与他联婚攀亲的几家,也是各个的非同平常。你此番向章府门上拜寿,也当服膺我所言,切勿有半句说错一步行差,不然贻笑于众来宾、难堪下不来台面事小,伤及了金陵谢、顾两家名声,招惹出老太爷脾气事情便大了。”
顾冲点头,应道:“是如此的事理。也罢,我与他家平常来往,好歹比旁人多晓得些。现在重新说与你,仔谛听着,别在人家门上失了礼,丢了你父母、祖父的脸面。”
顾冲不由得笑道:“看罢,公然是我说的,小子后生不晓得天高地厚,一不留意就说出要命的话来。亏是在自家,若到别人面前嚷出来,真获咎了人也不晓得。你只瞥见他单活着祖朝时候鼎盛,却不想当初若不是一等一的人家,怎就能与章家早订婚姻;而背面便是从朝堂渐退渐离,也是世代官宦,一方缙绅,如何敢说‘不显’两个字?就你是宰相公子,家门里头正烈火烹油的畅旺,也少不得要怪一句浮滑。”
顾冲听他这一问,脸上终究暴露欣喜来。说道:“总算你听出要紧的来。不错,恰是吴天官的孙女儿。当年吴天官原是文官,从州府转任到陕西承宣布政史,后督抚陕西、山西、四川三省,坚城池、组防备,抗击匈奴,保我西北边疆二十载无事。世祖天子都曾三番五次当众对人说,蔡氏窃国,中原祸乱,幸有吴天官督镇边廷,不使匈奴得一丝可乘之机,不然‘五胡乱华’当于我朝重演矣!吴天官运营西北三十载,累功劳晋升直到兵部尚书,得三代君王宠任不衰,军威显赫,绝非别人可及,却始终想着回归他文臣的正道。故而最对劲的就是宗子吴秉麟——少有诗名,风骚文采,只可叹情深不寿,因老婆盛氏病逝,不及一年也跟从去了;遗下一个女儿,就是现在这吴太君。她从六岁起便跟在吴天官身边,最得祖父心疼。比及了摽梅之年,提亲的只把吴家门槛都踏下去两三寸。成果吴天官把都城一众都拒了,单应了河阳王妃之请许嫁章家,倒是念她父母早亡,而文昭公盛夫人与她母亲乃是自幼相处的堂姊妹,又靠近江南故里——如此安排,也真算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