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十三回上[第2页/共3页]
未几时,谢楷公然便瞥见有门楣上钤了“顾府”两个字。门底下坐了个老苍头,身上裹了夹袍,正笼了手晒太阳。谢楷心喜,忙两步上前,随口报了名号,就要入内。不想那苍头眼睛一翻,一撑手臂,顿时就将他拦住,一边问他要名帖信物表记来。
顾冲先娶一妻韦氏,不幸早逝,两人并无所出;后又娶范氏,亦是金陵大族出身,随他历任展转,伉俪搀扶,极是恩爱。可惜范氏所生一子未满周岁便染天花不治,妾室所出二子亦别离在三岁、五岁上短命。顾冲命里无子,亦是无可何如;止有三个女儿长成。现在长女、次女均已出阁,另有一个将满十岁的幼女养在身边。
谢楷乃是家中幺子嫡孙,自幼的金尊玉贵,平日里长辈垂怜宠溺犹恐不及,便是肄业游历在外,有父祖伯兄宦海上得力,一族的盛名下头自亦是大家趋奉,他那里就禁得住这个?一时脾气挑动起来,虽明知身份场合分歧,却也顾不得了,当时便口舌胶葛起来。
那老苍头见说到金陵王谢大族,更加地慎重,不敢怠慢。仔谛听他言语,虽本身不尽晓得,人物故事倒也有大半都对得上,心中不免更加当真了几分。但是他又看谢楷虽描述不俗,一身高低倒是极素,又不是锦缎织罗,通身除了腰上一只藕色扇袋,其他佩物一概全无,又如何肯信了他便是谢家后辈、家主嫡亲?就不当招摇撞骗之徒,也不免谨慎问诘几句。
谢楷同章回相互道了别,就依着他指导,先抬眼,瞥见河对过老迈一座牌坊。便过了桥,到牌坊西转,见沿河岸一条巷陌,路面也不甚开阔,只是条石青白划一,非常的干净。巷口立一座四角小亭,亭中矗一块石碑,方顶螭额,碑上镌三个字“早科坊”——这般架式,却不是普通的地名了。谢楷虽一心寻亲,不能如平常游兴时宽怀徐行,到一地则究其竟,凡事皆细考原因由来;但他大师公子的出身,又曾几番游学,眼界见地既非普通,此时只望几眼、行两步,便知此处大不平常,竟是大有石头城乌衣巷气味风采。
谢楷听到他问信物表记,不由地顿时一呆:想他本是临时起意,赶着来的,先在船上时也只想借章回家中居住,连顾府的一丝影儿都未曾想起,身上那里会带着甚么名刺?也没有南京外祖家书信,因而被苍头拦住,死活不让他进门。谢楷没何如,只能再三地说本身身份,与家仆人甥舅之亲,又数出六七小我名、四五桩故事当作左证。
谢楷进得屋内,便见范氏穿戴家常衣服,额上带了貂鼠昭君套,又围一条银鼠领子,端端方正坐在堂上,手中擎一个小小盖钟,正小口小口地吃茶。闻声脚步声响,昂首见着谢楷,这才忙丢开杯子,笑吟吟便要起家。谢楷慌得赶上两步,一面行下礼去,一面口中说道:“外甥见过舅母,给舅母存候。”
只是谢楷不知那老苍头起疑,倒有一多数是为了本身身上衣物的原因:他这一身原是先前船上章回借与他替代的,为的称身温馨,就一向穿戴,并未曾换。这章回夙来不穿丝绸绫罗,平常都只是精棉粗布,纹饰也少,虽在裁剪上用足了心,却都是内底里的工夫;这件又穿了一二年,半新不旧,一发地不显眼。而谢楷本来随身的几件缀金饰什都是按着他出门时袍服搭配,与这布衣既不相称,他也就依了章回之意,都拿了与本来衣服包在一起,利市上提了来。倘若他能想起,取出一件两件,凡是有些徽号标记的,多少也能表白些身份;偏他全然想不起,故而两下尽管白扯。两人在门阶上吵吵嚷嚷,辰光一长,倒是终究把个顾府给轰动了:门房见这景象实在不像,就叫一小我跑去里头,报了大管事潘华从速来门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