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四十三回中、下[第1页/共8页]

这边章回就寻那班主，拿了戏目票据重新至尾一目十行看过，顺手勾去两场，便叮咛将前头暖场的插科讥笑逗乐段子略去大半，立时就上原定的正头戏目。那班主得了赏钱，哪有甚么不依，当即叫生旦伶人换衣打扮了上场——本来这日演出的恰是一整本新戏《鹞子误》，这一场乃是《惊丑》。吴太君等虽没看前面几场内容，但有那扮演乳娘的小花脸一退场，扭扭捏捏，先惹了一通大笑，随即与那么角的门公一番对答做戏，几句话将前情交代清楚，便有那扮演韩琦仲的小生蹑手蹑脚出来。厥后剧情铺展，一场风骚缠绵、窃玉偷香，忽而变作了鸡飞狗跳，那墨客当然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戏台底下看的人无不大笑绝倒。就是林如海这等见多识广、斯文慎重之人，也不由连连咳嗽才止住嬉笑，一旁黛玉早伏在吴太君怀里起不得身。直到前面《遣试》《梦骇》《艰配》《议婚》持续四场，黛玉方是垂垂矜持起来，把身子坐直了看戏。不想吴太君毕竟上了年纪，连看了这些场，又是笑又是鼓掌，耗了很多精力，实在坐不住了。黛玉虽有些不舍，还是催吴太君：“戏也看过，不如家去。夜里还要弄月、斗喜蛛、供织女娘娘呢。”

章回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生丝代价胜稻米十倍，农夫废田事而兴桑蚕，天然也是有的。”

却说这边吴太君拜过关帝庙，就命世人各自散开，集场上随便顽去，只留邹氏、石榴、莲蓬并两个结实婆子紧跟在本身和黛玉身边。林如海、章回也都只带一个小厮从者相随。是以时已交未正，村人歇过了昼，节场上人渐又多起来，连戏台也重新开演，敲锣、打鼓、翻筋斗、耍花枪，游船跑马，极是热烈。黛玉先跟着吴太君一到处看那些摆出来货卖的，见东西竟极齐备，从绸缎衣服、锅碗器皿、篮筐箱笼、吃食零嘴，到年画皇历、胭脂水粉、镜奁针线、香囊荷包，以及金玉铜瓷各种古玩安排，无所不有；虽较之黛玉等平常所用，多嫌粗鄙鄙陋、难登风雅，却也有很多朴而不俗、直而不拙、得趣天然的物件，像是不过巴掌大、用柳条儿编的小花篮子，篾条编的活矫捷现的蜻蜓、胡蝶、蝈蝈、喜鹊，用整竹子根抠的香盒、笔筒、茶叶罐儿，雕了苏子游赤壁的黄杨木梳篦，各种也不堪数。章回见她欢乐，凡多看几眼的，也不拘好歹精粗，都令跟着的书童周万买下。黛玉忍不住道：“我不过白看看，哥哥实在不必破钞。”章回笑道：“不值甚么。能得mm一刻欢乐，就是它们的功德造化。少时带归去再看如何分拨，或是安排或是送人，都添一份别致兴趣不是？”

一时肩舆到关帝庙前，庙里周法官执香披衣，带了尽数八名弟子出来驱逐。吴太君便下了轿。前面黛玉、邹氏也下了竹轿，加快两步上来相扶。吴太君携着黛玉的手，中间搀着邹氏，一同出来庙门，再到各处殿宇观玩。因是村上的庙观，正殿的高度、长阔原都有限，几间偏殿乃是背面加盖的，受制不能超越，故而内间都不甚大。因恐人多拥堵气味大，就只吴太君、黛玉、林如海、章回、邹氏几个在内瞻拜，法官就在殿外服侍随喜。待到文昌帝君跟前，吴太君敬香毕，黛玉就盈盈上前连拜了三拜，口中又冷静祝祷。一时出来，吴太君带着世人端庄往节场上去。独章回掉队一步，奉告周法官今后多供一份香油灯烛。周法官笑道：“哥儿多叮咛这一句，我虽目炫，这点子门道还看得出来。”章回被说得脸上微红，啐他一口，随即又笑道：“待我情意得满，定来还愿，与帝君重塑神像、再披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