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幻识通灵[第1页/共5页]

转眼到了中秋节，雨村想到客居他乡，不能发挥平生抱负，仰天长叹，大声吟出一联：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要娇妻忘不了！

身后不足忘缩手，面前无路想转头。

满纸荒唐言，一把酸楚泪！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别性命不长，哪知本身返来丧？训有方，保不定今后作强梁。挥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导致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退场，反认他乡是故里。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士隐心中一动，正想问他们来源，二人已不见了踪迹。这时，葫芦庙里寄住的一个穷儒走过来。他姓贾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湖州人士，出身诗书官宦人家。到他父亲时，家中已经式微，只剩孤身一人，往都城求取功名，滞留姑苏，寄住庙中，靠卖字为生。他见礼笑问：“老先生莫非见了甚么消息？”士隐说：“不是。刚才小女哭泣，抱她出来玩耍。贾兄来得恰好，请到小斋中闲谈，消磨光阴。”说着，让家人送女儿出来，与贾雨村来到书房，刚喝口茶，没谈几句话，家人来报：“严老爷来访。”士隐向雨村道了歉，忙去前厅。

次日一早，雨村派人送来两封银子、四匹锦缎，报答甄家娘子；又送封肃一封手札，托他向甄家娘子讨娇杏当二房。封肃正想奉迎太爷，乐得眉开眼笑，一力撺掇女儿，当夜就用一乘小轿把娇杏送到县衙门。雨村欢乐万分，封了百两银子赐给封肃，又送甄家娘子很多礼品，让她本身过日子。

子兴见他如此慎重，就教原因。雨村说：“六合生人，除大仁大恶者外，其他的都没有多大不同。大仁者是应运而生，大恶者是应劫而生。”接着，他列举了各种仁德的明君、残暴的昏君、治世的良臣、乱世的奸雄，乃至那些诗词的魁首、书画的俊彦，都是聪明灵秀在万人之上，古怪邪谬在万人之下，只看他出世在甚么样的家世、遭到甚么样的教诲。子兴问：“照你这类说法，也是成者贵爵败者贼了？”雨村说：“恰是这个意义。”他又列举了一些事例，来讲明这个题目。子兴说：“贾府中四个女人也不错。政老爷长女名元春，因她贤孝，才德兼备，选入皇宫做女史去了；二蜜斯是赦老爷姨娘所生，名叫迎春；三蜜斯是政老爷庶出，名探春；四蜜斯是宁府珍爷的mm，名惜春。因史老太君极爱孙女，都跟着祖母，一处读书。”雨村说：“贾府的蜜斯，取名如何俗套？”子兴说：“因为大蜜斯是大年初平生的，叫个‘元春’，其他的都跟着叫个‘春’。上一辈的排行也是跟着弟兄走的。就如贵店主林公的夫人，名叫贾敏，与赦、政都是‘文’字旁。”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要儿孙忘不了！

他岳父名叫封肃。士隐把银子交给他，托他代买些房产地盘。这老儿竟从中剥削很多，只给半子些薄地破屋。士隐是读书人，不懂庄稼心机，过不上一二年，越来越穷。封肃就人前人后说他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士隐贫病交集，垂垂不想活了。这天，他拄着拐杖到街上散心，忽见一个跛道人，脚蹬烂草鞋，身穿破道袍，如疯如狂地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