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五鬼魇叔嫂[第3页/共5页]

那天合法三月中旬，早餐后，宝玉带上《西厢记》来到沁芳闸旁的桃树下，坐在石头上，翻开书来，重新细看。正看到“落红成阵”，一阵风过，吹落很多花瓣，落满了他一身、一书和四周空中。他把花瓣兜了，抖到河水中。回到石畔，身后有人说：“你在这里干甚么？”转头看，黛玉肩上扛着花锄，锄上挂着纱囊，手中提着花帚，款款走来。宝玉让她把地上的花瓣扫了，倒在河里。她说：“倒在河里，仍把花糟蹋了。那边墙角我有一个花冢，我把花扫了，埋在那边，日久随土化了，岂不洁净？”宝玉放下书，要帮她清算，她问：“甚么书？”宝玉藏之不迭，说：“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说：“你又拆台，趁早给我瞧瞧。”宝玉说：“我虽不怕你，好歹你别奉告别人。这是真正的好文章，你看了，连饭都不想吃了。”

别人获得这个动静倒没甚么，唯独宝玉喜不自胜，缠着贾母，要这个，要阿谁。一个丫环来讲：“老爷叫宝玉。”宝玉呆若木鸡，死也不敢去。贾母安抚他一番，叮咛两个老嬷嬷：“好好带了宝玉去，别叫他老子吓着他。”宝玉一步挪不了四指，蹭到这边来。王夫人的丫环都在檐下站着，见宝玉来了，抿着嘴儿暗笑。金钏儿一把拉住他，说：“我嘴上是才搽的香喷喷的胭脂，你还吃不吃？”彩云一把推开她，笑着说：“人家心中正不安闲，你还挖苦他。趁着老爷欢畅，快出来吧！”宝玉只得捱进门去。贾政和王夫人在里间说话，三春与贾环坐鄙人首椅子上。一见他出去，探春、惜春、贾环忙站起来。

谁想静中思动，一天，他俄然感觉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甚么也不对他的心机。茗烟见他如此，挖空心机讨他欢心，想来想去都是他玩烦了的，灵机一动，来到街上书坊，买来些古今小说并赵飞燕、武则天、杨贵妃的别传与传奇脚本，送给宝玉。宝玉看了，如获珍宝。茗烟说：“别拿进园去，若叫别人见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宝玉怎肯不拿出来？就把文理雅道的拣了几本，带出来，放在床顶上；那粗鄙过露的，藏在内里书房里。

贾政忙命敬茶，僧、道已走了，就依言而行。二人公然一每天好起来，垂垂醒了，贾母、王夫人才放下心来。黛玉念一声佛，宝钗讽刺说：“如来比人还忙，又要度化世人，又要保佑人家病好，又要管人家的婚姻。”黛玉红了脸，啐了一口说：“你们都不是好人！只跟着凤丫头学贫嘴。”三十三天后，宝玉、凤姐儿公然病愈。

宝钗忙去拉她，正想劝，王夫人房里的丫头来讲：“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女人们去呢！”李纨、凤姐儿要走，宝玉叮咛：“别叫舅母来。”凤姐儿把黛玉往宝玉面前一推，与李纨等走了。宝玉拉住黛玉的手，只笑不说话。黛玉羞红了脸，挣着要走。宝玉俄然高叫：“哎呀，好头痛！”黛玉说：“该死，阿弥陀佛！”宝玉大呼一声，一跳几尺高，尽说胡话。黛玉与丫环们吓坏了，忙报知王夫人与贾母。大师一齐赶来，见宝玉拿刀动杖，寻死觅活的。不一时，宁、荣二府与薛家的人都赶来了，各房的丫头媳妇也都来看望，顿时乱成一团麻。世人正没主张，谁料凤姐儿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砍进园里，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也恶狠狠地要杀人。世人更加镇静。周瑞家的带几个力大的女人上前抱住她，把刀夺了。世人七嘴八舌，有说送祟的，有说跳神的，有说请羽士捉妖的，闹腾来闹腾去，就是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