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第1页/共3页]
且说迎春穿戴罢了,便往上房拜了贾母,又返来拜了贾赦同邢夫人。未几时便有人来报说吉时将到,喜娘来催了三次妆,邢夫人方抱他至本身怀里,喂他吃了些点心,又教他在袖子里塞了些点心充饥,方才笑道:“教你哥哥背了你出去罢。”只是迎春闻得这一句,不免眼泪又要滚将下来;邢夫人也甚是伤情,乃勉强笑道:“我儿,今儿大喜的日子,且莫如此。三日以后你还返来,到时又能见的。”众姊妹也都一起解劝,作好作歹地教迎春收了眼泪;因而又重上了脂粉,盖上了盖头;两个喜娘搀着起了身,贾琏早在门外候着了,见诸姊妹都避了开去,便出去背了迎春,一径送他往花轿中而去。邢夫人倚门瞧了半晌,直至肩舆出得门去,瞧不见了方回。
赵家在京中亦是大族,然因二人婚期提早了这很多日子,且现在柳氏正病着,这婚事办得倒稍嫌仓猝了些,是以佳言心下略有愧意。方才一揭盖头之时,虽未曾看得清楚,却也见是个和顺可亲的女子;况日前也闻得柳氏同佳音提及迎春,道是为人温厚,最是可疼的。佳言因知柳氏性子,猜想也不会与本身挑得太好的婚事,盖因本身并非柳氏所出,乃是庶子养在嫡母膝下的,平日同他也算不得靠近;更恐儿媳同本身争权,是以此话倒有些可托。他本不喜佳音那般夺目模样,深恐本身将来之夫人亦同他这般,是以倒也遂意;又知迎春乃是同本身身份不异,也是庶出记在嫡母名下的,倒有个惺惺相惜之意,乃暗自盘算主张要与迎春几分面子,若迎春所为能称他之情意,更要下意地看重起来,免教家中下人不伏他,届时难处。
现在暂将他事不表,且说赵府当中。因着佳言同佳音的婚事都将近了,是以赵家比往昔更繁忙十倍;偏生柳氏却于日前恹恹得了一病,虽心下挂记女儿嫁奁等事,却渐觉力不从心,开初还竭力支撑着起来看众家人办理,厥后竟自卧床不起,家中一应之事皆由佳言兄妹支应。
那厢迎春坐在轿中,虽是他母亲嘱了他很多事体,却还是心下忐忑;又记得人说的“不成在轿中起家”等语,是以一动也不敢的。只感觉那肩舆悠悠地晃着,不知过了多久,方闻得内里炮仗声响,肩舆又晃了几晃,便停下了,料知已是到了赵家,忙自坐得端方了些,手内心却微微地沁出些汗来;待有人掀了轿帘上来扶了,先跨过一个马鞍,一起踩着红毡下了地,牵了红绸子的一端,至得喜堂当中,三拜拜过,便拥了进阁房中去。
迎春此时只觉如在梦中,不过跟着赞礼声行动罢了;一向教人引着往床沿上坐下了,方稍稍回过神来;便觉盖头一动,恰是佳言固执秤杆揭了盖头,蓦地飞红了脸儿,只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一面又有赵家的下人上来叩见;迎春忙定了心神,令绣橘取了荷包出来赏过了;绣橘等人方给佳言叩了头,起来立在一旁。佳言见迎春低头不语,也知是贰心下惶惑,是以也未曾多说甚么,只分付世人好生服侍,方才往外去答允了。
迎春闻言倒是一凛,又思及日前邢夫人同本身说的,倒有些寒毛直竖起来,愈想愈感觉佳言话中有话;却见他含笑望着本身,灯下眉眼温润,很有些君子如玉的模样,不免面上更红,嗫嚅道:“大爷言重了。”佳言见迎春如此,更知柳氏前日所言非虚,心下暗想道:“只是这一遭他们却打错了算盘。这贾家蜜斯虽脾气和顺沉默,倒是个明白的;方才我用话提点于他,他面上神采便有些非常,想来也对这些大师子的手腕略有些耳闻。如此恰好,倒省了我很多事。”一面见丫环捧了两个盖碗来,乃亲取了此中一个递与迎春道:“这是一早教他们看着做上的莲子羹,夫人且能着用些儿罢。”又指缀锦连环二人,道:“这两个丫头皆是我平日使的,虽粗笨些,却胜在诚恳可靠;夫人如有甚么事,便尽管分付他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