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第1页/共3页]
这日已至伴宿之夕,尤氏守着过了一夜,至天明出殡之时,各家平日订交的皆遣了家中后辈前来,堂客算来亦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列,百耍,浩浩大荡,一带摆三四里远。走未几时,路旁彩棚高搭,起首便是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四王的路祭。此中北静王名水溶,尚是未弱冠的少年,因近闻宁国公冢孙妇告殂,想当日先人相与之情,便亲换了素服来祭。早有宁府开路传事人瞥见,赶紧归去报与贾珍,贾珍急命前面驻扎,同贾赦贾政三人赶紧迎来,以国礼相见了。水溶便命长府官主祭代奠,因见贾政在此,想起平日传闻,便问他道:“那一名是衔宝而诞者?几主要见一见,都为杂冗所阻,想本日是来的,何不请来一会。”贾政传闻,忙归去,急命宝玉脱去孝服,领他前来。
尤氏本是贾珍后妻,原非贾蓉生母,秦氏在时对他甚是恭敬孝敬,尤氏本也不是刻薄之人,实是有几用心疼;现在可卿去世,尤氏心下哀思,却也不得不出来支应,又有秦氏重生的孩儿要顾问,幸得乳母都是提早请下的,免了很多慌乱。这小儿因未足月,生得原比其他孩子小些,尤氏看着忧心,便命几个得用的丫环婆子好生看顾着,惜春白日也守在那边,又寻太医诊治过,言说无甚大碍,方才放心。他这一房本来人丁薄弱,只得尤氏惜春二人理事,幸得本族人等多有来的,贾珍便央了几个本家兄弟去陪客,一面又叮咛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今后开丧送讣闻,又看了一副好板,将秦氏装殓了。贾珍因说秦氏少年而夭,不好过分奢糜,恐折了孩儿福分,便命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不得混乱。贾蓉同秦氏少年伉俪,一贯豪情甚笃,本待将丧事办得面子些,闻父亲此言,也只得罢了。
正说着,只见贾珍忙忙地从内里返来了,一叠声问尤氏可卿如何,尤氏将这景象说了。二人正在焦心,又闻小厮报说请的太医已至门口,尤氏便不幸亏这里,只得往配房去了,命银蝶在这里待着,随时禀报。家下一干人等忙得不成开交,尤氏虽至偏房中坐了,心却还在这里,又断断续续闻声可卿叫唤,更是提心吊胆,不在话下。
凤姐听了此话,气度大快,非常畏敬,忙问道:“这话虑的极是,但有何法能够永保无虞?”秦氏嘲笑道:“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不过是尽人力听天命罢了。但现在若能将这基业保住,虽不能有当日极盛之时的风景,也可保一世安然无虞,我且有个主张在这里。”凤姐便问,秦氏便说了那置农家、设家塾等语,又道:“这天下之事多有变的,尚不知此后如何。二叔现在又长进,婶子只将家中守好便是,其别人我也管不得了。只不幸我那孩儿没了母亲,幸得公公婆婆垂怜,猜想也可保他安然无事。婶子若念我昔日情分,替我多看着他罢。”凤姐闻之大恸,正欲伸手扯他袖子,忽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将他惊醒,方知是南柯一梦,忽闻内里人回:“东府得了一个哥儿,蓉大奶奶倒是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盗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邢夫人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