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三边曙色[第1页/共4页]
家邦何方,门前黄杨。室中何有,白头爷娘。
河阳侯顾逢恩在帐中燕饮至中夜,瞥目睹主将分开,又坐了半晌,方笑告诸位副将,称欲换衣,按剑起家,行至帐外,却已不见顾思林身影,便单身直向长州城头而去。果见朗月疏星之下,顾思林一人独立夜风当中,不由放缓了脚步。顾思林亦不转头,笑问道:“宴饮正欢,你为何单身出帐?”顾逢恩这才大步上前,一揖笑道:“末将见将军彻夜喝酒过量,心中担忧,故而来寻。”顾思林点头道:“你过来看。”顾逢恩随他手指方向望去,见西北天空中一粒雪亮白星,于银河间分外夺目,几有夺月并立之势,遂笑道:“将军瞧得细心,这星子比往年同时公然亮了很多。”又问道,“天象不敷论,将军为何面有忧色?”
美人却恍若不闻,也不行礼,侧面悄悄望着天涯晚云,不发一语。
凉沙蔽日,东方难光。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美人吃惊地看他一眼,方想说话,门外俄然又探进一个小小头颅来,怯怯发问道:“六叔,我的马还没有要返来吗?”
是日天朗气清,河上轻风初起,秋凉始生,陇头树叶干枯,塞草新黄。长州都督镇弘远将军顾思林的祃祭和阅兵之礼,便选在这天。春季渐短,待典礼毕命令犒劳全军之时,一弯弓月已渐上雁山云头。
两个孩童不知她何故俄然做此态,不由隔了半个院子面面相觑,门口小童等了半晌,便又悄悄招手道:“六叔,我不要马了,你快些返来罢。”
饲我妇子,稻麦菽粱。家无健儿,故乡可荒?
几个宫人恨不得趁早分开这是非之地,忙围簇着二人拜别,半哀告半恐吓道:“六殿下和大哥儿切不成将本日之事奉告殿下晓得。妾等受罚是小事,只怕殿下迁怒于二位,到时便为不美了。”
靖宁六年秋,国朝增兵二十万于长州,不日将师出雁山,逐胡虏与之决斗。军需粮秣,由各地沿官道浩浩大荡运抵承州,再入长州。一队车马即连绵数里,门路上烟尘未靖,另一队便接踵而至,阵容之浩壮,为建国百五十年所未有。
顾思林回顾看他,他与几年前比拟,形貌也已经大异。撤除唇上髭须,颊边伤痕,两眼尾上也多添纹路,不复少年形状,感喟道:“你方过而立,素少军功,年前陛下却加恩封你为侯,我知你在乎麾下军士群情,觉得爵凭恩荫而出,实难服众。”顾逢恩点头略笑道:“将军明察。”顾思林道:“此番你几次请战,我仍命你留守长州,夺你报恩建功之门,并非出自珍惜私交,你心内明白否?”顾逢恩答道:“末将明白将军不放心李帅独留长州,故遣末将同守。”顾逢恩看他半晌,俄然感喟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靖宁三年我从京师折返长州,按常理李明安便该返回承州。我几番上疏,陛下都只答复,可着其佐我赋税事件,待大战过后便可召回,却又不肯明白下诏,至有现在难堪局面。他当年带部两万入长州,别驻一隅,此番我既不成带他出师,免生枝节,又万不敢命他独守,断我后路。”顾逢恩点头道:“将军如何筹算?”顾思林道:“他的承州旧部,我此番带去一半,可做前锋之用,一可名正言顺去其一臂,一可留你与他守城之时,做掎角之势,不使一方独大,又免陛下见疑。”顾逢恩拱手道:“末将记下了,这是其一,另有其二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