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雪满梁园[第1页/共3页]
定权笑笑,道:“你执意不肯引渡我我曾同你讲过,我有过一个世子,方践人间,便重归奈河。我懊丧了几年,厥后也想开了些,这于他或许不是甚么好事。能列仙班,做圣王天然是好的,再不济,做个平凡人也是好的;倘若一不谨慎,受了甚么拖累,也和我普通误入了歧途,便是对他不起了。你说是不是?”
他托着阿宝走到窗前,将窗格支起,一阵清冽寒气入室,将阁内浓厚的药气炭气冲淡,顿时令人耳目清了然很多。透过方寸窗口,可见洁白雪片碎玉抛珠,泼天直直垂落。楼作纯银,阁成水晶,朱梁碧瓦隐去了色彩,不见梁间双燕、瓦上鸳鸯,繁华喧哗过的万事万物,都悄悄地埋没在了雪场之下。那晶莹白雪,只仰仗几盏暗淡宫灯,便折射出了万点晶莹微光,仿佛雪地里亦睁着无数双盈盈泪眼。阿宝谛视很久,俄然叹道:“真的下雪了。”
他的心机不知随那飞雪飘到了那边,俄然又回过甚来,莞尔一笑,“阿宝,我实在是喜好你的。”
她倚窗,悄悄目送他拜别。她不成挽留,他未曾转头。六合间是如此沉寂,能够闻声大雪落地的声音,清润的,细碎的,连绵不竭,此起彼伏。她的耳畔似有风铃动,环佩击,玉漏滴。他手中所携的那点昏黄微光,是吵嘴日地间的独一一抹色彩,追逐他渐去渐远,直至隐入深沉夜色,不成复见。雪地上只余他的孤傲足印,又为飞雪渐渐袒护,终究完璧如初,毫无瑕疵,甚么都没有留下。
他半晌没有等来回话,抬开端来,正看见面前的这个少女眼中本身的倒影,即如自视普通腐败,随后指着第二道线下的天下发问:“阿宝,你说,你我这副业身躯究竟是安插在第几层?”她没有答复,只是悄悄地看着他的手指下,那用泪水分别的净土和天国的边界,渐渐地萎缩、恍惚,终至消弭,三界重合为一体。
他仍旧没有等来她的解答,便问出了最后一个题目:“那你可晓得,我们除了幻求循环一途,可另有第二条摆脱的门路?”
他自雨中来,踏雪而去,如同经历了自滋长至幻灭的全部循环。如果她的此生能够在现在结束,是否便是如佛家所说的圆寂般的大美满?
阿宝微觉遗憾,转头瞥见案上摆着的一只小小食盒,问道:“这又是甚么?”定权笑道:“是了,被你胡乱打岔,端庄事都健忘了。”阿宝迷惑地看他走开,坐到了几案的劈面。他行动时,袍袖间带出的风,似有淡薄的酒气。
阿宝不解他的企图,只见那两道泪渍亮得刺目,很久方道:“是为人间。”
阿宝呆若木鸡,定定望住他,眼角渐渐排泄了一点晶莹的东西,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殿下,彻夜所为何来?”定权悄悄一笑,道:“我来看看你。”阿宝点头浅笑道:“殿下所为何来?”定权这才游移了半晌,终是据实答道:“我想找小我说说话。”
定权将食盒内的一只小金盏取出,推到了阿宝的面前,盏中是一碗霜腴雪腻的酥酪。阿宝不明原因,昂首看他。定权将羹匙递到她手中,浅笑道:“你病了这好久,也未曾过来看你,我怕你心内痛恨我,又不晓得该拿甚么来哄你高兴,只好带了这东西过来你尝尝看,我与你说说它的典故。”
定权亦不再昂首,自顾接着扣问:“世人凡是造下一桩业因,便如身陷泥塘当中,为求摆脱,便要再造下新的。越想挣扎,越受桎梏,越不得束缚。我不明白的是,此生引我入泥犁的第一桩业因为何?贤人尚言人道本善,如水之下,那么究竟是甚么拖累得我们不能好好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