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十年树木(2)[第2页/共3页]
李案已结束,移宫是迟早的事情,也是预猜中的事情,定权只是未曾想到,此事竟然在朝上提起,并且如此俄然,赶紧跪倒道:“陛下,臣谢陛下隆恩,只是……”天子看了他一眼,笑问道:“太子有甚么话要说?”他的语气甚是和蔼,定权却已经出了一身寒浸浸的盗汗。沉默很久,心知于情于理,此事都再无可回环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谢恩道:“臣遵旨。”
众臣直闹了一二个时候,天子见再无人说话,才叮咛王慎道:“宣旨吧。”世人一时皆屏住了呼吸,圣旨却不过寥寥数语:齐王欺嫡配适,朕躬难辞其咎,阴自省察,知为高低尊卑分位未正之故。兹剥夺齐王亲王爵,降郡王,着本日去京之藩。皇太子恭谨仁孝,朕心甚慰。案中前吏部尚书张陆正之措置,今全权交由皇太子办理,着三司用心辅弼。
定权冷静听完,心内冷冷一哂。万言不及一杯水,父亲对他这个兄长的措置,说到底还是轻描淡写至极。天子于明发上谕上说出这引咎自责的话语,臣下如果再不依不饶,说得刺耳些,便有勒迫君上的怀疑了。故而圣旨读完,虽无一人丁称遵旨,却也再无一人出列辩驳。他明知此时不该做如是想,但究竟忍不住还是想起:如果此次张陆正真的叛变,那么本日本身在这圣谕上的了局又会是如何?
阿宝轻声呼喊道:“殿下。”定权笑道:“历朝历代,太子都比天子要多,这是必然的事。只不晓得我的那棵树,今后会不会也成了多余。”阿宝偏头看着阑干边那棵最小的侧柏,冷静走到他身边,两手颤抖不止,游移半日,终究咬牙悄悄握住了他的右手。定权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却也并没有避开。两只手皆是冰冷的,只是现在,却连对方手指上每一个藐小的颤抖都能够清楚发觉。
定权渐渐放下了桓圭,虽奋力禁止,右手还是不住微微颤抖。便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他的娘舅和父亲,一面是疾如风,一面是徐如林;一面侵犯如火,一面却不动如山。比起他们来,本身的道行果然还是陋劣得很。
阿宝面上略略变色,半晌才回神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君无戏言,殿下不记得了吗?”她轻怒薄嗔,定权却并不活力,随口笑道:“本宫并不是阿谁意义,本宫只是想说,李靖今后出了事,还望红拂援手。”
天子四顾一周,又道:“一个藩王和一个三品堂官,竟然就敢携起手来诬诟储君,真是国朝百年,闻所未闻。克日以来,朕夙夜难安,所虑者何?不过为端方国本罢了,太子曾经跟朕说过:嬖子配适,多数耦国,这些都是动乱本源。太子居宫外,本是当时权宜之举。不想如是一来,春坊不在侧,詹府如虚设,佞臣小人,乘虚而入,挑拨妄言,诽谤天家骨肉。储君如不是心生恐忧,又怎会有此次的祸事?”
久等王慎不至,在此没法可想,举目又不见旧人,定权自发无聊,便信步走到了阿宝于后苑的寓所。入室见她也一样穷极无聊,闲坐发楞,随口说道:“你就是念读书,也比这么坐着强。”话已出口,才想起已不是在西苑,她这里并没有书,又道,“我叫人送些过来。”随便打量了一下阁内的安排,问道,“此处还住得惯吗?本宫过来的时候,看着东边另有几处朝阳的阁子,你要想换,就换畴昔。”阿宝点头道:“这里就已经很好了。”定权倚在她的榻上,看着她笑道:“你可先挑好了,等那几位都搬出去了,你再跟本宫说,本宫可就不管这些闲事了。”阿宝笑道:“她们来做甚么?”定权笑道:“如何,许你来还不准她们也来?看不出你也是会妒忌的人。”阿宝嗔道:“殿下!”定权叹了口气,正色道:“陛下让我搬回这里,良娣她们天然也要跟过来。阿宝,你说这里好还是西府里好?”阿宝思惟了半晌,道:“妾在哪边,都是一样的。”定权笑道:“如何能够一样?进了这里,红拂再想夜奔,但是半点希冀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