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岁暮阴阳(2)[第1页/共3页]
王慎忙替他描补道:“殿下乞陛下宽恕。”
天子疏忽他各种造作,嘲笑着对王慎道:“你看着他从小到大,只要这些小聪明,这些年来一点也未曾长进。”王慎答也不敢,笑亦不忍,难堪点了点头。一时听得殿内沉沉杖击声起,更加咬牙攒眉,不忍察看,心中冷静计数,待数到三十有奇,仍不闻太子嗟叹哀告,亦不闻天子松口恩赦,不由得着了慌。睁眼只见定权一张秀异面孔,现在早成青白之色,五官亦皆已扭曲。王慎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央告天子道:“陛下开恩。”又转头对定权道,“殿下说句话呀,老臣求你了。”见父子二人皆不为所动,终究咬了咬牙,昂首在太子身边私语道,“殿下,你就想想娘娘罢。”定权影影绰绰听到这话,已近昏倒的神态凛然一惊,俄然从嘴角牵出了一个丢脸苦笑,咬牙低声道:“陛下”天子问道:“他有甚么话?”
阿宝依言索人,周循旋即入阁,见定权精力尚好,天然大喜,忙叮咛宫人去预备平淡饮食。定权摇点头道:“我想吃酪。”不知为何,语音中竟然略带哀告的意味。他嗜凉嗜甜,众所周知,周循听到这话,却愣了半晌,眼中俄然透暴露难禁的垂怜之意,半晌方低声答道:“殿下,这里是西苑,没有预备……”又似不忍决然回绝,又道,“殿下想用,臣节后着人去购置便是。”定权微微显出些绝望的神情,却也并不强求,只道:“没有便罢了,我不吃了。”说罢翻身向内,半日没有动静,想来已是又睡着了。
定权受杖时,本是一身大汗,气候又冷,不免受了寒,次日一早再看时便已经低低建议热来。延医用药,又是一番折腾。幸亏他病中昏睡时居多,世人固然繁忙些,每日倒是少惹了很多是非,便也有人悄悄但愿他这病能够养得更长些。
蔻珠替他虚虚搭上了一床被子,定权现在亦发觉到乏得脱了力,固然一身高低都疼痛得如火灼刀割,终究也渐渐合眼睡了畴昔。蔻珠与阿宝一同在阁内守夜,一夜里不竭听到他睡梦中的喃喃嗟叹之声。移灯检察时,见他满额皆是点点盗汗,二人无法,只得重新取来汤水替他拭汗。忽闻他低低喊了一声“娘”,语气中委曲无穷,随即一行泪便顺着眼角,滑到了腮边。阿宝惊奇不已,昂首去看蔻珠,却见她呆呆凝睇着太子惨白的脸庞,半日方叹了口气,大抵是记起另有人在身边,神情仿佛颇不安闲,侧过脸去接过已经拧好的巾帕,悄悄帮太子拭去了脸上的那道泪痕。
她诉说到此处,已经哽咽不能成声,却仍然兀自狠狠咬着嘴唇,哑忍得双目通红,不肯垂泪。定权冷静望着她,冷冷问道:“且非论此语真伪你母亲说得不错,本有一父同体的兄弟,你为何不归去投奔他们?”阿宝点头道:“虽言手足,不及陌路。妾痴顽,以是心存这点傻动机,虽说皆是为臧为获,却不想做了自家人的。”定权悄悄一笑道:“是吗?”
王慎亲身带人护送太子回到西苑,又焦急去叮嘱太医。因为太子元妃去岁殁,此时只能倩人唤来几位品阶较高的侧妃,一时候,暖阁内不免一片混乱哭嚷乃至念佛之声。
一日上灯时分,定权醒来,见阿宝侍立在侧,开口问道:“那是甚么声音?”阿宝答道:“是爆仗声。殿下,已经是除夕了。”定权悄悄听了半晌,忽而问道:“这几日仿佛你日日都在?”阿宝答道:“他们都预备应节的物事去了,妾没有甚么能够预备的。”定权道:“我晓得,这是积弊了,年节时都要往家中夹带些私物,苦禁不住的你为何不也随波去濯濯足?”阿宝道:“妾家人不在京中。”定权彻夜仿佛暖和了很多,又问道:“那你家是在那里?”阿宝道:“妾家清河郡。”定权笑道:“我听你说话,只当你是南边人。”阿宝道:“妾的母亲是南边人。”定权又问:“你家是做甚么谋生的?”见阿宝游移了半晌,不由笑道:“摆布无事,我来猜猜看。你家直到父兄代都该当是墨客班辈,家道即非大富,亦属小康,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