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草满囹圄(2)[第1页/共3页]
春季的天气和春夏老是分歧,方才看着外头还只是一层昏黄,一瞬眼便全黑了下来,中间仿佛没有半点起承转合,就如许大剌剌地连接在了一起。就如同人生一样,朝穿绣锦衣,暮作阶下囚,却仿佛本来便是再天然不过的事情。定权伸手推开门,刚向外踏了一步,院里保卫的金吾便齐齐施礼道:“殿下!”定权点点头,道:“吴庞德呢?天都黑成如许了,如何连盏灯都不点?”两名侍卫相互看看,回道:“殿下请稍候,臣等这便去咨询。”定权“嗯”了一声,又向外走了两步,那侍卫又是一抱拳道:“殿下!”定权皱眉问道:“陛下给你们下的旨,是叫本宫不准出这个院门,还是不准出那道屋门?”见侍卫相顾无语,悄悄一哼,便撩袍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正值月朔,没有玉轮,天气本不好,又无灯火,四周黑成一片。秋已深沉,既无鸟叫,亦无蝉鸣,四周虽有十数个侍卫,但各据一隅,半分声响也无。一片死寂当中,只要晚风掠过败草,低低哭泣,灌进袖子里,潲得一身都凉透了,却也不肯回到那间屋中去。
吴庞德将定权直引至宗正寺的后庭,穿过一个四墙环绕的狭小院落,迎门是一进一出的两层宫室。院中门外都已经站立着操戈戴甲的金吾,见皇太子出去,也不膜拜,仅只抱拳见礼道:“臣等拜见殿下。”定权晓得这是由天子亲统的金吾卫,亦不去理睬他们,独自入室,顺手用手指在桌上一画,只见一片积尘,不由嫌恶,也不肯多说,便站立着打量四下。宫室年久,已颇显败馁迹象,两丈见方的室内,砖缝墙角处,竟都探生出了杂草。阁房靠墙一张空榻,因无床柱,也未曾铺设帷幔,榻上堆着两床被褥,连枕头亦非常低矮。定权不由嘲笑一声道:“卿办事还真是殷勤。这个处所难为你找获得,本宫住在这里,陛下定是再放心不过了。”吴庞德笑道:“殿下谬赞。这院子虽不大,可贵的是极平静,外头便有天大的事,都喧华不着。”定权笑道:“恰是如此,本宫看这桌子凳子也都有些年纪了,亏你还寻得出来。”吴庞德笑道:“这哪是下官寻的,这屋里一早便有了。”定权奇道:“哦,看来本宫还不是第一个住出去的?”吴庞德考虑了半晌,方笑道:“臣听人说,先帝的二皇子曾在此处住过几个月。”定权闻言,顿时神采煞白道:“肃王?”吴庞德笑道:“约莫是,年深日久的事情,臣不太清楚,殿下恕罪。”他脸上还是那副谦恭到了顶点的笑容,定权一时无话可对他说,叮嘱王慎道:“既然已经安设好了我,王翁便请回宫复旨吧。”王慎点了两下头,低声道:“殿下保重。”定权笑道:“你看这里里外外的,黄鹤之飞尚不得过,阿公还担忧甚么?快去吧。”王慎到底跪倒,向他磕了两个头,才起家而去。吴庞德亦说了两句不相干的话,也曳门分开。定权又举首环顾一周,这才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向门外望去,天气已经垂垂暗了下来。
定权冷静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坐吧。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折腾了一整天这内里又是甚么?”阿宝将那承担拢了拢,道:“给殿下带的几件洗换衣裳和几本书。方才叫他们翻得乱了,妾收整一下再请殿下过目。”定权用手悄悄叩着桌子,嗟叹道:“现在只觉这身躯都是多余的,还需求甚么衣服?”阿宝看了他一眼,点头正色道:“殿下不要想得太多。”隔了半晌,又低声加了一句,“黄河另有廓清日,非论如何,妾老是……老是陪着殿下的。”